“小蓝!小蓝!哎哟你在家就好!”
高大姐那极具穿透力的大嗓门伴随着“咚咚”的敲门声(实则门根本没关严)响彻楼道,人也跟着声音风风火火地就闯了进来。
“我们家老肖刚钓到几条活蹦乱跳的大海鱼!新鲜着呢!我琢磨着你们家小郑这趟出去也该差不多了吧?估计就这一两天肯定回来!你快拿两条去,给他煮点鲜掉眉毛的鱼汤补补!深海底下熬了那么久,可得……”
高大姐的声音像骤然被掐断的广播,戛然而止。
她一只脚刚踏进玄关,另一只脚还留在门外,手里还提着两条用草绳串着、还在奋力扭动尾巴的大海鱼。她那双见过大院无数家长里短的眼睛,此刻瞪得溜圆,无比精准地捕捉到了客厅正中央那对正紧紧相拥、仿佛要将彼此揉进身体里的身影。
高大姐的大脑显然宕机了零点五秒。
“哟!哟哟哟!哎哟喂!坏了坏了!”她猛地反应过来,老脸一红,像是踩了电门一样迅速缩回脚,转身就要退出去,嘴里忙不迭地念叨:“你看我这事办的!没看见没看见!我啥也没看见!你们继续!继续……”
可她刚退到门口,又想起手里的鱼,使命感和热心肠终究战胜了尴尬。她一跺脚,硬着头皮又猛地转身探回半个身子,飞快地将那两条还在扑腾的鱼往玄关地板上一扔——
“鱼!鱼给你们放这儿了啊!趁新鲜炖了!”
说完这句,她像怕被什么追上似的,“嘭”地一声从外面带上了门,楼道里传来她急促又带着笑意的脚步声,迅速远去了。
屋内,空气仿佛凝固了。
那声门响如同发令枪,让紧紧相拥的两人像触电般猛地弹开。
郑楠那张在深海高压和敌人声纳面前都纹丝不动的冷峻脸庞,此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蹿红,从额头一路红到了脖颈,连耳朵尖都未能幸免。他这位能指挥千吨钢铁巨鲸的指挥官,此刻竟像个被老师抓包的中学生,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眼神慌乱地四处游移,就是不敢看Wendy,恨不得找个潜艇底舱的检修缝钻进去。
Wendy也是脸颊绯红,羞涩难当。但她毕竟这三个月早已习惯了高大姐式的“突袭”和大院里没啥边界感的热情。她迅速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气,下意识地在自己那件可爱的公主风围裙上擦了擦手(尽管手上什么也没有),仿佛这样能擦掉刚才的尴尬。
她快步走到玄关,先是弯腰捡起那两条还在顽强证明自己“新鲜”的鱼,然后对着紧闭的房门,提高了声音,语气尽量自然地说道:
“没事儿,高姐!谢谢您的鱼!回头炖好了给您端一碗尝尝!”
门外似乎隐约传来高大姐远远的一句带着笑意的“不用不用”,然后彻底没了动静。
Wendy拎着鱼,转过身,看向还僵在原地、浑身不自在的郑楠。
四目相对。
空气里还弥漫着鱼的腥味和未散的尴尬,但一种更加浓烈的、哭笑不得的温情和真实的生活气息,却悄然弥漫开来。
郑楠看着她提着鱼、系着滑稽围裙、脸上还带着红晕的样子,再对比刚才那雷霆万钧的拥抱和自己此刻的窘迫,一种极其陌生的、名为“居家生活”的暖流,夹杂着些许无奈和巨大的温暖,终于冲散了他最后一丝指挥官的铁血外壳。
他摸了摸鼻子,终于忍不住,低低地笑了一声,摇了摇头。
“这个高大姐……”
Wendy也笑了,将鱼提起来晃了晃:“看来,郑指挥官回家的第一顿饭,食谱已经定了。”
深海归来的英雄,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味家的新貌,就先被两条活鱼和邻居大姐撞了个满怀的尴尬与关怀。
这,就是真实而滚烫的生活。也是他许久未曾体验过的、平凡却珍贵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