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点敲打着黑色的伞面,发出密集而轻柔的噗噗声。
王玲玲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周遭是奔跑躲雨的人群和潮湿清冷的空气,可伞下的这一方小天地,却仿佛被无形地隔离开来。
她走得很慢,一只手紧紧抱着画板,另一只手握着光滑微凉的伞柄。
鼻尖萦绕着一股极淡的、清冽又带着一丝若有似无苦味的香气——是苏宛秋身上常有的那种混合了咖啡与高级颜料的气息,此刻牢牢地吸附在这把伞的每一寸纤维里。
这味道让她心跳失序。
她忍不住把伞又往低了压了压,几乎遮住大半视线,仿佛这样就能将这充满侵略性的气息和外界完全隔绝,独自占有这份令人心慌意乱的静谧。
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是画室里手背上那惊心动魄的冰凉触感,一会儿是苏宛秋将伞递过来时那张没什么表情却莫名让人觉得专注的脸,一会儿又是她毫不犹豫走入雨中的清瘦背影。
“我回办公室,不远。”
她那公事公办的平淡语气,和把伞让出来的行为,形成一种古怪的矛盾感。王教授……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明明看起来那么冷,难以接近,可又会指出她的错误,会在她没带伞的时候……
王玲玲甩甩头,试图把这些翻腾的思绪压下去,却只是让脸颊更烫了些。
回到宿舍,免不了被室友一番盘问。
“哇塞,玲玲,这伞谁的?风格这么……酷?
小悠拎起那把滴着水的黑伞,打量着一丝不苟的木质手柄和毫无装饰的伞面。
“一看就不是你的风格,老实交代!”另一个室友笑着起哄。
王玲玲含糊地应着:“就……一个老师的,刚好碰上,借给我了。”
“哪个老师这么好心?还这么有品位?”小悠挤眉弄眼。
王玲玲含混地搪塞过去,心里却有点虚。她小心地把伞撑开在阳台晾干,看着那浓重的黑色在宿舍花花绿绿的阳台里显得格外突兀,就像苏宛秋这个人,突然强硬地介入她五彩斑斓的世界,留下一个不容忽视的印记。
苏宛秋回到办公室时,肩头的衣料已经湿透了,贴着皮肤,带来一阵冰凉的黏腻感。她微微蹙眉,对这种失控的、湿漉漉的状态感到不适。
脱掉外套,她用毛巾擦拭着头发和脸颊。办公室很安静,只有空调运作的低鸣和窗外淅沥的雨声。
桌上,手机屏幕亮了一下,又暗下去。
她拿起毛巾的手顿了顿。
刚才冲入雨中的行为,并非全然理智。只是那一刻,她急于离开那种令人心绪不宁的、与王玲玲独处的微妙氛围,以及……递出伞后那瞬间莫名的尴尬。
那把伞是常用的,上面不可避免地会沾染她的气息。那孩子……会注意到吗?
这个念头毫无预兆地冒出来,让她擦拭头发的动作微微一滞。
她走到窗边,看向宿舍楼的方向。雨幕模糊了视线,什么都看不清。那把黑色的伞,此刻应该就在其中某一扇窗户后面吧。
她收回目光,坐回办公椅,打开电脑准备处理工作,却发现注意力难以集中。
指尖无意识地在冰冷的桌面上敲了敲。
她拿起手机,解锁,屏幕停留在空白的短信编辑界面。
收件人那一栏,是空的。
她想问什么?问伞有没有撑到宿舍?问……淋湿了没有?
这太奇怪了。完全不符合她的身份和行事准则。一把伞而已,借了就借了,何必再多此一举。
她蹙着眉,指尖悬在屏幕上方,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按灭了屏幕,将手机反扣在桌面上。
没必要。
她重新将注意力投向电脑屏幕,强迫自己专注于眼前的文献。只是那雨声,似乎比平时更吵一些,持续不断地敲打着玻璃窗,也像是在敲打着某些被刻意压抑的情绪。
晚上,雨停了。空气里弥漫着雨后特有的清新湿润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