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身筋脉尽断,整具躯壳仿佛已经变得麻木疲软,不再属于自己。
这是温夭恢复意识后的第一感觉。
温夭试图抬手,铺天盖地的痛苦却朝她涌来。每一次呼吸都是一种凌迟,脆弱纤细的灵脉再次分崩离析。这种难以言喻的痛苦提醒着温夭——家乡覆灭并不是一场噩梦。
她艰难地睁开眼。
视线模糊不清,仿佛隔着一层浑浊的血污。努力聚焦了好一会儿,眼前的景象才逐渐清晰。
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雕刻着繁复云纹的穹顶。空气里弥漫着远比天衍浓厚的多的灵气,只是她现在无法汲取。丰厚的灵气压迫着温夭无法运转的身躯。让她更加痛苦。
这里……是哪里?
她为什么还活着?
为什么只有她自己活着?
念头一起,那刻骨铭心的画面再次不受控制地涌入脑海——父母师尊消散前的惊愕、林昊凝固的笑容、整个天衍大陆化为虚无的黑暗、凌绝那双冷漠到极致的眼睛以及匍匐在他们脚下的无能为力的自己……
“呃……”
一声痛苦的呜咽从她喉咙里溢出,带着血腥味。
为什么不让她就这么死去?
为什么还要让她这样苟活?
这也是天命吗?
她的身体,像是一具被勉强拼接起来的破碎瓷偶,布满了细微的裂痕,随时可能再次崩碎。丹田处空空如也,原本金丹所在的位置只剩下一些黯淡的碎片,被一种陌生的、冰凉的能量强行包裹着,维持着最低限度的生机。经脉更是断断续续,如同被暴力扯断后又胡乱接上的绳索。
她能感觉到厚厚的、带着药味的绷带缠绕着她的头部,绷带之下,是火烧火燎的刺痛和麻木感。脚步声从远处传来,轻盈而规律,伴随着轻微的环佩叮当声。
“她还没醒吗?”一个年轻的女声低声问道。
“没有,伤势太重了,能吊住一口气已经是奇迹。”另一个略显沉稳的女声回应道。
“宗主也真是的,为什么要救一个来历不明的人?还放在禁地边缘的疗愈殿里……”
“嘘!宗主的决定也是你能质疑的?听说这女子是从时空乱流里掉出来的,能活下来本身就是大气运。宗主查看后,似乎对她的根骨很感兴趣。”
“根骨?都碎成这样了,还能看出什么根骨……”
“内门子弟数不胜数……有多少人想得宗主青睐……这女子竟然……”
声音渐渐远去,温夭却将这些话听在耳中。
时空乱流?宗主?根骨?
估计是最后的那枚玉佩护住了她吧。
她明明被万千人托举到这般高度,大难临头却什么都做不到。
反过来,还要靠天衍的宝物续命……
可是她的家乡已经毁灭,亲人朋友全部丧生,她一个人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泪水无声地从眼角滑落,混入绷带中,引起一阵刺痛。
就在这时,一阵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不同于刚才那两个女子,这脚步声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威压感。
“宗主!”
“宗主,她醒了!”
先前那两个女声恭敬地行礼问候。
温夭的意识在剧痛折磨下已经不再清晰。无论来者是敌是友,她都再没力气做任何反应。
脚步声在她“床榻”前停下,一道极具压迫力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来人没有说话,只是将手指轻轻点在她的额头上。一股温和的灵力缓缓注入到她的身体里,那灵力细腻绵长,让一切痛苦都暂时缓和了些。
“时空乱流的痕迹……”一个低沉的男声响起,语气平淡无波,“竟能从这种绝境中吊住一口气,坠落到我宗禁地边缘,这求生意志,倒是罕见。”
那灵力在她体内流转,细致地探查着每一处损伤。
“根基损毁严重,道途几乎断绝……嗯……体内还有一股温和奇特的能量保住了她的心脉……这莫非是某个隐世传承的弟子遭了难?或是……意外从某个未知的小洞天裂隙中卷出来的?”
他的推测完全偏离了真相,将温夭当成了九寰上界内部某个意外事件的受害者,或是某个不为人知的小世界幸存者。他根本未曾想过,会有人能从被“归寂”的下界位面逃出,因为那在他看来是绝无可能之事。
温夭感觉到他的力量正在进一步探入她的身体,温和的探查着她的伤势,与此同时也在进一步搭建着她脆弱的经脉。这个过程既痛苦又带来一丝奇异的舒缓,仿佛干涸的土地终于迎来了一场细雨。
片刻后,那股力量收回。
“咦?这肉身根基……虽已破碎,但其原始禀赋竟如此惊人?对能量的亲和度,经脉的潜在宽度……远超寻常内门弟子!可惜,被粗陋的功法和不纯的灵气耽搁了,如同蒙尘璞玉。若非此次重创,几乎看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