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言论,犹如惊雷般在苏妁脑中炸响,让她几乎无法思考。连一旁的芳桃也露出了难以掩饰的疑惑和惊讶神色。苏妁心中明白,皇后娘娘绝不会无缘无故地如此反常。
她忽然联想到初次进天和宫为皇上诊病时那微妙的氛围。皇后与皇上因她而低声私语,皇上还说了一句莫名奇妙的话:“想不到苏侍医,竟是如此花容月貌,简衣素妆亦遮不住撩人姿色,我们好似梦中见过。”
不安的感觉越来越重,苏妁终于明白那日王爷为何如此激动情急,质问于她:“华晔极爱美人,以你这般姿色,恐怕早已被他觊觎,莫非你也奢想入后宫为妃?”
皇后娘娘究竟抱持着怎样的立场呢?这一切,着实难以捉摸。
苏妁不明白,皇后娘娘在得知自己的夫君可能对旁人产生了兴趣后,怎的还能依旧笑盈盈大方谈论。或者说,娘娘今日此举,莫非是在试探她,敲打她?
后宫这些弯弯绕绕,聪慧如苏妁,自然看得明白,但她心中却并不愿意去深究。在时间紧迫的关键节骨眼儿,横生这般枝节,实在为不祥之兆。
她心中渴望远离这些对她而言毫无意义的话题,但她也深知,此事绝非儿戏,不能轻易放松警惕,需得好生应对。
她诚恳回话道:“皇后娘娘,天子乃九五至尊,后宫又有皆为凤身的德后美妃,尊荣贵不可言。苏妁不过一介民女,只愿逐梦岐黄,守护贵人们身体安康。娘娘,莫要折煞了奴婢。”
她的此番话,将自己置于极低的位置,意在撇清自己与皇帝后宫的关系,以最大的坦诚,平息可能的误会。
当然,她内心真正的想法是,她根本看不上那浅薄的皇帝,更无意追求看似光鲜亮丽的后宫身份。纯粹依附于男人、为争宠而活的日子,旁人或许羡慕,但于她而言,不过是束缚与枷锁,她才不屑一顾。
皇后娘娘似乎对苏妁的回答并不感到意外。她略显犹疑,再度语气平和地确认道: “此皆为尔真心?”
“句句肺腑,不敢有任何欺瞒糊弄。”苏妁的回答斩钉截铁,毫无迟疑。
“本宫已晓你心意,快快去忙吧。芳桃,将宫中的燕窝海参等补品备一些给苏侍医,其他时候也要多加关照。”
“诺。”
送走了苏妁后,芳桃返回殿内向皇后复命。
皇后娘娘原本垂目沉思,见她回来,抬眼望向她,说道:“本宫倒是颇喜欢这丫头,若她真有为妃之意,能让皇上收收心,倒也是一桩美事。咱们皇上近些年来见一个爱一个,虽说无可厚非,但纳进来的全是些胸无点墨、徒有皮囊之辈,弄得后宫乌烟瘴气。尤其是那些新得宠的,仗着一时的恩泽,搅弄是非,实在让本宫头疼不已。”
芳桃听出了皇后娘娘的心意,心中不禁为苏妁生出几分同情和担忧。
她斟酌了一番,用自己有限的语言能力,组织出她认为最妥当的言辞,试图为苏妁开脱:“皇后娘娘,奴婢斗胆多言。依奴婢看,流言蜚语大多出自有心之人,别有用意。您也试探过了,苏侍医满心满眼都沉浸于医术,且并无逾矩之举。如此佳人,若真被迫入了后宫,岂不是少了一位难得的贤才?”
皇后娘娘摇了摇头,叹息道:“其实,本宫并非因那些流言而怀疑苏妁,而是早已察觉皇上对她的兴趣,绝非单纯欣赏。只因苏妁是皇太后贴身侍医,身份敏感,皇上才未曾有所行动。可若是皇上真的犯起执拗来,天下间又有谁能拦得住他?届时,本宫也只能顺水推舟,站在夫君一边。”
芳桃闻言,沉默不语,不再多说,只是走到皇后娘娘身边,轻轻为其捶起了肩。
其实,皇后娘娘,哪里都好,端庄贤淑,母仪天下,宫中上下皆对其敬重有加,皇上更是时常赞赏。但正是这些被津津乐道的优点,有时却成了其负累,使其不得不顾全大局,端着名声,纵容皇上任性妄为,甚至其不得不在某些时候,成为皇上任性行事的“帮凶”。
无论如何,倘真如皇后娘娘所言,苏妁被天子瞧上了眼,那便算是劫难临头了。要最后再走到强权压制,逼其就范那一步,她又哪有反抗的能力?
天下之大,莫非王土,一个小小的女医,即便医术再高超,也终究难逃被拔去羽翼,沦为后宫芸芸一员的命运,到时恐怕连太后也未必能助她。
芳桃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祷,愿天上的神灵能显灵,护佑苏妁渡过此劫。
*
苏妁自长乐宫归来,虽面上波澜不惊,心底却隐隐生出几分不安。芳桃在送她出宫时,言语中透露了宫中那些纷纷扰扰的闲言碎语,意在提醒她多加防备,思虑对策。
其实,苏妁心中思虑和担忧的,并不是那些流言,而是皇上对她是否真有其他意图,此事方为最棘手、最难解之局。
坦言之,她对皇上的了解实在有限,关于他的一切,多半来自于清河王爷的只言片语。然而,人心多面,变幻难测,皇帝华晔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她至今难以定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