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就在秀开始经常夜不归宿时，我也开始恋爱了。他是我部门长的内侄，是东边那个城市的公务员，离我工作的城市很近，只有高铁十五分钟的路程。他三十三岁，大我四岁，姓郭，几乎每周末都来看我，晚上住他姑姑家。他带我出去吃饭，我去，秀有空我便也带上秀。他带我去他姑姑家吃饭，我不去，我还不习惯。于是有几次，是他姑姑一家在饭店招待我们，秀就是有空也不跟我去。我们的认识是介绍的，很平淡。我们愿意交往，没感觉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吸引了对方，我自己是这么认为的，很平淡地只是愿意交往而已。他个子高、英俊、待人洒脱、前卫，如果在我与秀编的表格坐标上，应该能合到八十分以上，真可能是我的潜意识里给他打了分，才那么自然地接受了他。交往三四个月后，每一两个月我会在周末去他的城市看他一次，算是他一月四次看我的回访。他是家里的独生子，普通的工薪家庭，与我家算是门当户对。最让我感觉轻松的是他那白胡子的爷爷，还有他养的那只黑八哥，郭爷爷第一次见到我便喜欢我，便开始逼着八哥叫“月月”，惹得我直笑。郭的爸妈有些矜持，陪着微笑着，说大众的话与家常的问候，客气地让我转请我爸妈得空一定来做客。我感觉到这个家庭是我能适应的。第一次来他家的晚上，他们不让我住外面宾馆，将郭的房间让给我，换铺了整套的新的床上用品，让郭在客厅睡沙发。或许是环境太陌生了，也或许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单独整宿地睡男人的房间男人的床，那一晚我一夜无眠。后来我去看郭，都是早上去晚上赶回来，或者一个人住宾馆，因为我强调睡他床我真的会一夜睡不着，郭也不强求我住他家，也不强求陪我在宾馆过夜，他听我的，好象他什么都听我的。我父母每年都来我的城市看我四五次，郭也特意来，与我父母见面，大家处得不坏。有一次郭的父母和爷爷一起来了，郭的姑姑特意安排了高级酒店招待我们，算是两个家庭会了亲。郭爷爷还特意带上他的八哥，被他的女儿也就是郭的姑姑笑话，说晚上你得看好了，别被我邻居家的猫捉了去，郭爷爷搂紧他的鸟笼真的显得很紧张，追问了好多细节，郭姑姑最后才说住二十一楼，哪有邻居的猫来得了，郭爷爷才放心。郭爷爷带八哥来就是为了在我爸妈面前表演，中心内容是八哥说“月月，欢迎，欢迎，月月，就住我家，就住我家。”这黑八哥说的很不赖，大家都快乐地笑。

29，

秀与我晚上几乎见不上面。下班后，我们略一交流便各寻去处。她没有回家，也不经常在我宿舍出现，她是陪他的柳在柳的单身宿舍里过小日子去了，她竟然会做两个人的晚餐了，我听说后要去蹭饭，她不同意，她说她做的太差，不好意思招待人，我坚持，她便说改天，果然，改天她请我，原来她提前在外定了成品菜提了回来，我边吃边说这不算，我下次会在不提前通知的情况下搞突然袭击，秀笑，很认真地点头，说行，只要你能吃得下。

30，

我与秀就这样过了一年多的恋爱生活，一切很平静很明朗。我们应该是到了论嫁的时间点了。可是，生活正如故事，必须有曲折，必须有波澜，必须有不尽如人意来获得旁观者的惋惜与眼泪。事实上却是，现实生活中的我和秀，是多么希望自然而正常地走进婚姻，过白天有一份不错的工作，晚上和休息日相夫教子的日子啊。

31，

秀又开始在我的宿舍出现了，甚至也经常回家过夜了。工作时间的秀和以前一样，只有我看出秀有了巨大的变化，她工作更加刻苦尽力，会盯着电脑屏幕目不转睛一二十分钟，她不是在入神，她是在走神，她有了心思。我疑难了很久，终于还是在一个晚上，在我的宿舍的床上，她睡在她的被筒里，我追问她原因，她哭了，她钻到我的被筒里，抱着我哭，哭湿了一堆面巾纸。哭够了，她笑了，说月姐，没事，就是他跟我提分手了。柳跟秀提分手，我听到后怔住了，虽然我内心隐约感觉到，却还是不愿意相信。秀说，我将一切都给了他，我从来没有给任何男人抱过，我坚持了这么多年，我都坚持到二十八岁，将一切给他，他当时是多么不相信，他抓住床单认真地看，又认真地看我，他疯了一般地亲我，他对我发了那么多的誓，一生只对我好。我一个月除了例假，除了不得不去的活动，除了加班，除了必须的一月只有一二次的去陪爸妈和月姐你，其它时间都是去陪他，为他做一切，可是，三个月前，他说单位有要求，不让外人在宿舍过夜了，我知道这是他找的借口，因为他的同事仍带女朋友来过夜，整个宿舍区没有变化的。我认真地检讨过，找不出我做错过什么，我也没有发现其他女孩出现，一切都是正常的。后来，我小心眼地去偷看他的东西，终于看到一张医院检查单，那是他做的男检报告，精子活力精子数量什么的，上面清楚地标明他是正常的。我突然明白了，我与他一起快一年了，什么措施都没有的，可是我竟然没有怀孕，快一年了，我没有怀孕。他是担心生育的事。我追问他是不是这个原因，他默认了。我便背着他也去做了检查，是我有问题，两侧输卵管都不通，我什么人都不告诉，包括爸妈和你，我背着人去做了导通手术，痛得我湿透了全身的衣服，我不哭，我必须坚强必须坚持，导通手术后一周，我便厚着脸去他那，我躲在黑夜里向他提要求，他做了，次日我还去，每天都去，大多时候他也完成了我提的要求，我感觉那段时间我是多么的厚颜无耻啊，我就象一个坏女人，我害怕他也这么认为，可是我顾不得那么多了，我都不敢正眼看人了，可是，我得抓紧，因为医生说导通后一般六个月内或许有效，六个月后大多数人还是会又堵住的。我坚持了三个月，我放弃了。因为我还是没有怀孕，我也没有去复查。我不想向他提试管婴儿的事，因为他多次说过他就希望能自然生孩子，我有意放在我包里的报告和做试管婴儿的广告宣传，我知道他偷看了，我知道他是不想在这事上太费神，太担风险，因为他是三代单传，他退缩了，他的内心已经撤退了几千里远了，我就是拿命去追也是追不上了。我抱着秀，说没什么，这没什么，不是你的错，何况试管婴儿也是你们自己的孩子，只是费一点事而已，可他不认可这方法，随他去，我们不强求。秀说我已经主动与他挑明了，分手了。秀说我不想结婚了，一个人过算了，何况有月姐呢，哪天，月姐生孩子了，我去侍候你，我做月嫂，说完秀就哭了。

32，

我们认识只二个月后，郭便赖在我宿舍过夜了，那一晚，我只让他抱了我抚摸了我，我坚持不脱睡衣，我知道他想耍强却尽力在忍耐，我便抱住他安慰他，说我们还了解的不够，再过一阵子，这是对我们都负责，他听我的话，便隔着我的睡衣啃我的胸，我弊着气提醒自己今天不行，我是真心地冲着婚姻去的，我必须知道我将自己白送到一个什么地方一个什么人的身边。又经过一个月，我去了他的城市他的单位，我很世俗地了解到了很多，跟媒婆一样多话，跟访媒一样奸巧，跟做统计一样理性，终于得出他的成绩不少于八十分。认识半年左右吧，他几乎每周五晚便赶来和我同居三个晚上，直到下周一起大早赶高铁回去直接上班。他开玩笑说，将来结婚了，也保持这样，不需要换工作，不需要挤在同一个城市，现在这样的半分居是从地理上解决了夫妻需要亲密也需要有各自自由空间的难题。现在想来，那时的我应该接受这种说法，我记不清楚了，不过，如果我哪天真的结婚了，真的出现这样的半分居，我肯定是能接受的。他每次和我亲密后，总是担心地问我是否会怀孕，问如果怀孕了怎么办，还自问自答地说如果怀孕了就去打胎，我只是平静地说不会怀孕的。我知道我不会怀孕，是因为我偷偷做了措施，我不想在没有拿证前怀孕，我希望至少在形式上我是一个传统女人。他便追问我是不是吃了药，我不置可否，他便说吃药伤身体，下次他采取措施，果然下次带来了整盒的，才试用，便又扔了，说这鬼玩意不是要人命，这哪是跟爱人在□□，这是隔靴搔痒呢，事毕后，便腆着满意的脸说抱歉的话，追问我吃药是否会伤身体。我说你话真多，他便不言语，将头伏在我的怀里沉沉地睡去，他是很听我的话的。

33，

我宿舍完全没有了秀的行李，哪怕是一条毛巾。秀每天都按作息时间上下班，下了班便回家，很偶尔加班到深夜，确认郭没有来时，才会挤到我的宿舍过夜。她在确认郭没有来的日子里，经常邀请我去她家一起晚饭，然后要求我也在她家陪她过夜，这样，我们在夜里还是会说很多很多的话，却几乎不去触及我正在进行的恋爱，也不去提柳，也不去提任何其他人的恋爱或婚姻。我们都小心谨慎，不想给秀带来伤害。我在秀的面前似乎和秀一样安静，秀察觉到了，便强求我说我和郭的事，我知道她是怕我强压心里的恋爱喜悦，我便说没有什么大喜悦的，真的不是在装，真的是很平淡啊。秀不相信，在听了我与郭的日常与夜半的详细的白描后，说月姐这是真的吗真是这样的吗，感觉你们是浮在一潭静水里的两只小纸船，就那么无声地在水面上划过去又划回来，真不可思议，真感觉不是你，难道人到了三十岁，就真的变成另一个人了吗，真是怪事。我看到秀的眼里透出光脸上泛起一点点性的潮红，我知道秀与柳肯定用得上如鱼得水激情澎湃这些词，我突然感觉到秀的可怜。

34，

虽是如此，我感觉到与秀的心离得还是越来越远，我真担心哪天与秀会成陌路。秀在班上几乎是沉默的，虽然她已经不与我同一间办公室，我也知道她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整天得空就叽叽喳喳的她了。几乎一年的时间，我找不出办法，也将我认识的未婚的男人排过好多遍，没有合适秀的，我又如何能开口做介绍呢。我与郭认识至今也两年多了，感觉从来没有过真正的激情。倒是我们俩的世俗的事情比以前多了，我俩一起约朋友去喝酒、唱歌、旅游、听音乐会，郭的歌唱的很棒，自己花钱到录音棚里录歌，制作成辑，拷入小U盘，分送给朋友。郭很忙很开心，几乎不变的每月四次来回跑，乐此不疲，他的生活似乎已经达到他追求的理想境界了，他很享受，似乎就这样过一生正是他的追求。我却感觉到迷茫了，知道应该是提结婚的时候了，可是他几次都是说请略等等，让他考虑在哪里先安置一个我们自己的小窝。我与他一起核计房款，他几乎没有存款，我有的也只够买一张床大的面积的存款，只能作罢。其实，房子是可以租的，聊天时他表达的观念是接受租房的，我记得非常清楚。因此，提了几次结婚的事而未获共鸣后，我心底生出了疑虑，直到那次在我家乡小城，得到了一个我始料不及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