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自己情感的变化,并未让哈利立刻采取任何行动。相反,它像一颗被小心翼翼埋入肥沃土壤的种子,等待着或许未来某个恰当时机的萌发。
他知道卡兰多对他的重要性无可替代,但他也同样清楚,卡兰多的心智和理解力与常人不同。那份纯粹与天真既是他的魅力所在,也可能意味着他无法完全理解人类情感中那些复杂的层次——比如爱情与深厚友谊之间那细微却本质的差别。哈利不想因为自己的感情而让卡兰多感到困惑、压力,甚至可能破坏他们之间现有那份毫无保留的信任与亲密。
所以,他选择守护。如同他守护这个世界的未来一样,他也选择默默守护这份刚刚在自己心中明晰起来的感情。他对待卡兰多的方式与以往并无二致,依旧是最亲密无间的伙伴,是共享所有秘密与压力的盟友。只是在他心底最深处,多了一份更加柔软的注视,一份更加珍重的意味。
这种内心的沉淀与稳固,似乎也无形中影响到了他在其他方面的状态。随着魂器接连被毁,守护神咒以全新的形态回归,再加上这份情感上的落定,哈利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灵魂上的完整与协调。那些前世遗留的创伤阴影虽然仍在,却不再像以前那样时刻散发着冰冷刺骨的寒意,它们更像是被温暖的光线照亮了的旧伤疤,依然存在,但已不再持续作痛。
这种内在的平衡与强大,很快就在魁地奇球场上显露无疑。
学院杯魁地奇决赛的日子到了,格兰芬多对赫奇帕奇。天空是清澈的蔚蓝色,微风恰到好处。看台上人声鼎沸,四个学院的旗帜疯狂舞动,混合着呐喊、助威歌和兴奋的尖叫声,几乎要掀翻整个球场。
哈利穿着鲜红色的队服,火弩箭(小天狼星果然遵守诺言为他更新)稳稳地握在手中。他深吸一口球场熟悉的、混合着草皮和雨水气息的空气,感受着心脏有力却并不慌乱的跳动。这种久违的、纯粹为竞技而生的兴奋感让他血液沸腾。
哨声吹响!
十五把扫帚同时蹿上天空,比赛正式开始。
解说员李·乔丹的声音通过魔法放大,激情四溢地回荡在球场上方:“比赛开始!鬼飞球被格兰芬多的安吉丽娜·约翰逊迅速抢到——漂亮的转身过人!她传给了艾丽娅·斯平内特——哦!赫奇帕奇的追球手干扰很及时!鬼飞球被断走了——”
哈利升在高空,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过全场,过滤掉下方追球手们激烈的拼抢和游走球呼啸而过的声音,专注地寻找着那一点金色的、闪烁不定的微光。
看台上,格兰芬多的区域爆发出阵阵欢呼和呐喊。罗恩和赫敏挤在最前面,罗恩紧张得脸色发白,双手死死抓着栏杆,每当赫奇帕奇进攻时就发出痛苦的呻吟,而格兰芬多得分时他又会跳起来疯狂尖叫。赫敏则相对克制一些,但她也紧握着双手,眼睛紧紧跟着场上的局势,尤其是高空中那个黑色的身影。
在赫奇帕奇的看台区,卡兰多和罗尔夫·斯卡曼德坐在一起。卡兰多穿着合身的赫奇帕奇校袍,那头红白相间的头发在人群中依然格外显眼。他看不懂太复杂的战术,但他的眼睛几乎一刻也没有离开过哈利。每当哈利做出一个惊险的规避动作或是高速俯冲时,他都会紧张地抓住旁边罗尔夫的袖子,发出小小的抽气声;而当哈利平稳盘旋时,他又会稍微放松下来,眼神里充满了纯粹的关注和一种自己可能都未察觉的依赖。
罗尔夫倒是看得津津有味,不时因为精彩的传球或扑救而鼓掌,偶尔还会凑到卡兰多耳边,试图给他解释一下场上的情况,尽管卡兰多多半只是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比赛进行得异常激烈。赫奇帕奇队实力不俗,尤其在他们那位高大健壮的队长组织下,进攻和防守都颇有章法。格兰芬多则凭借更加敏捷的配合紧紧咬住比分。游走球像发了疯一样在场内横冲直撞,韦斯莱双胞胎配合默契,一次次将它们击飞,保护着自家的追球手,偶尔还会“不小心”让游走球飞向对方的找球手,引得赫奇帕奇支持者们一阵愤怒的嘘声和李·乔丹一阵故意拖长音的“哦——这真是个意外——”的解说。
比分交替上升,紧张的气氛几乎凝固了空气。
哈利的心神却愈发沉静。高空的气流拂过他的面颊,吹乱了他本就凌乱的黑发。他的目光一次次掠过场地的每一个角落。塞德里克也在不远处和他做着同样的事情,两人像两只警惕的猎鹰,在喧嚣的战场上默默进行着一场无声的角逐。
突然,哈利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了一丝微弱的金光——就在赫奇帕奇球门柱下方那片阴影附近!
几乎在同一时刻,塞德里克也发现了!两把扫帚同时像离弦之箭般猛冲下去!
火弩箭在速度上拥有无可争议的优势!哈利俯冲的速度快得惊人,风声在他耳边呼啸,看台上的惊呼声汇成一片巨大的声浪!塞德里克竭尽全力追赶,但距离仍在拉开!
金色飞贼似乎被急速逼近的气流惊动,猛地改变方向,贴着草皮疾飞,然后骤然上升!
哈利毫不犹豫,猛地一拉扫帚柄,火弩箭以一个近乎垂直的角度强势抬头,紧紧咬住那一点金光!他的动作没有丝毫犹豫和拖沓,充满了力量与决断!
看台上,卡兰多猛地站了起来,双手紧紧揪着自己的袍子前襟,赤金色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一眨不眨地追随着那个红色的身影。
近了!更近了!
哈利伸出手臂,身体几乎完全脱离了扫帚,整个人与扫帚呈一条直线,最大限度地延伸着够向那扑扇着翅膀的小球!
他的指尖触碰到了那冰凉而急速颤动的金属翅膀——
——然后猛地合拢!
整个世界的声音仿佛瞬间消失了。
哈利稳稳地坐在扫帚上,缓缓降速,高高举起了手臂。那只金色的、还在他指缝间奋力扑腾的小球,在阳光下闪耀着无比璀璨的光芒。
紧接着,雷鸣般的欢呼和掌声如同山崩海啸般爆发开来!格兰芬多看台彻底陷入了疯狂!
“抓住了!哈利·波特抓住了金色飞贼!比赛结束!格兰芬多获胜!他们是今年的魁地奇杯冠军!”李·乔丹声嘶力竭地吼叫着,声音因激动而破音。
哈利骑着扫帚缓缓降落在球场中央,立刻被兴奋的队友们包围了。安吉丽娜激动地拍着他的背,双胞胎一左一右地试图把他抬起来,其他队员兴奋地欢呼着。红色的海洋涌入场内,将他团团围住。
哈利笑着,接受着大家的祝贺,汗水沿着他的额角滑落。胜利的喜悦是真实而热烈的,为学院争光的自豪感充盈胸腔。
然而,在这片喧闹的狂欢中心,哈利的目光却下意识地、急切地越过无数欢呼的人群,精准地投向赫奇帕奇看台的方向。
他在寻找。
寻找那个有着红白头发的身影。
仿佛是一种本能,不需要思考,在胜利的这一刻,他最想分享这份喜悦、最想确认其存在的人,就是卡兰多。
他的目光在黄色和黑色交织的人群中快速搜寻,心跳似乎比刚才追逐飞贼时更快了几分。然后,他看到了。
卡兰多还站在原来的位置,罗尔夫正笑着对他说话,似乎在祝贺格兰芬多或者说哈利的表现。而卡兰多似乎根本没听见,他只是愣愣地看着球场中央被簇拥着的哈利,那双清澈的赤金色眼睛里,倒映着远处哈利的身影,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有关注,有放松,有为他高兴,或许还有一丝……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因为哈利看过来的目光而突然产生的细微悸动?
两人的目光穿过喧闹的人群,在空中短暂地交汇。
哈利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柔软而充实。他朝着那个方向,露出了一个格外明亮、毫无阴霾的笑容。
卡兰多似乎怔了一下,然后,也下意识地,慢慢地回了一个无比纯粹的笑容。
欢呼声依旧震耳欲聋,但在这对视的瞬间,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安静了下来。哈利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至少对他而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