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卡兰多来说，在霍格沃茨的生活中，他仿佛同时拥有两个身份。

一个是人类卡兰多。他穿着合身的赫奇帕奇制服，抱着厚厚的课本，和罗尔夫·斯卡曼德以及其他同学一起，穿梭于城堡的地下走廊，在一间间教室穿梭。他像一个普通小巫师那样，坐在课桌前，听教授讲课，在羊皮纸上记下歪歪扭扭的笔记。

另一个是鸟类卡兰多。他的灵魂深处，依旧铭刻着天空与轻风的触感。学习人类世界被严谨定义的魔法理论，就像试图用爪子去抓住流水，既陌生又无力。

那些晦涩的概念和历史，如果细细拆开，他或许能模糊地感知其意义，但当它们组合成冗长的句子，从教授那没有上嘴唇的嘴里飘出来时，就变成了一团团模糊不清的、令人昏昏欲睡的迷雾。

他的魔力来自于本能，来自于血脉，靠的是“想”——他想飞，于是有了翅膀；他想靠近那团温暖，于是能承受火焰。系统教给他的功法，更侧重于体内能量的循环和引导，是一种内在的、感知性的明悟，而非外在的、逻辑性的理论。

现在，却有人试图用一套严密的、他完全无法理解的理论体系，来定义和解释他天生就会的事情，这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困惑。

他偷偷瞄了一眼旁边的罗尔夫，斯卡曼德家的男孩正皱着眉头，努力地在羊皮纸上记录着“甘普基本变形法则”的五大例外。他又看向前排另一位赫奇帕奇的同学，那女孩听得一脸专注，时不时还赞同地点点头。

卡兰多沮丧地低下头，盯着自己空荡荡的羊皮纸。羽毛笔在他手里显得格外笨拙。他尝试着记下“魔力核心”这个词，但写出来的字迹歪歪扭扭，像小鸟的爪印。

“嘿，你没记笔记吗？”下课铃响后，随着人流走向餐厅时，罗尔夫关切地问，“教授讲得是有点快，而且他总是假设我们已经懂了很多基础概念。需要我的笔记看看吗？虽然我也记得不太全。”他热心肠地递过自己的羊皮纸，上面密密麻麻但条理清晰地写满了字。

卡兰多看着那工整的字迹，心里涌起一股暖流，但更多的是不好意思。他挠了挠他那头显眼的头发，实话实说：“谢谢您，罗尔夫。但是…我其实没太听懂。不是教授讲得快，是…是我好像不太明白那些词到底是什么意思。”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带着点窘迫。

罗尔夫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脸上没有丝毫嘲笑，反而充满了理解：“哦！我明白了！你是不是更像…嗯…实践派？”

这个说法瞬间让卡兰多感觉好受了很多。他用力点头，赤金色的眼睛里重新亮起光：“对！我就是…就是不知道它是怎么‘work’的，但它就是能‘work’！”

“没关系！”罗尔夫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理论课慢慢来就好。反正下午弗立维教授的魔咒课就要让我们尝试使用咒语了，我们可以一起练习！”

提到魔咒课，卡兰多的心情明亮了几分。实践，总该比理论容易些吧？

午餐时分，赫奇帕奇的长桌上一如既往地洋溢着温暖愉快的气氛。家养小精灵们似乎格外偏爱赫奇帕奇，提供的食物总是格外丰盛美味。卡兰多拿了一个烤鸡腿和一碟浆果馅饼，和罗尔夫以及其他几个新认识的同学坐在一起。

他一边心满意足地啃着鸡腿，一边下意识地抬起头，目光越过喧闹的人群，精准地落在了格兰芬多长桌的那个黑发身影上，哈利正和罗恩、赫敏坐在一起，看起来神色平静，正听着罗恩手舞足蹈地讲着什么，偶尔点点头。

仿佛感应到了他的目光，哈利也恰好看过来。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遇。哈利冲他微微挑了下眉梢，递过一个“一切正常”的眼神。卡兰多眨了眨眼，回了一个“鸡腿很好吃”的傻笑。

就在这时，凭借着小动物敏锐的听觉，他听见赫敏·格兰杰的声音稍微提高了一些，断断续续地传了过来，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服气：“…我真的不明白，斯内普教授为什么单单针对你，哈利？你明明回答上了所有问题，而且处理药材的手法比马尔福还要标准，他甚至扣了格兰芬多一分，说你的坩埚‘太干净’，这算什么理由？”

这句话像一块小石子，投入了卡兰多耳中。他立刻竖起了耳朵，连嘴里的鸡腿都忘了嚼。

他看到哈利拿起一杯南瓜汁，喝了一口，表情没什么变化，他的音色非常清澈，却十足十的平静，声音不大，但卡兰多听得清清楚楚：“算不上针对，格兰杰。斯内普教授只是…对波特这个姓氏有他个人的看法。我父亲和他学生时代有些过节。”

“可是这和你有什么关系？”赫敏的语气更加不解，甚至有些愤慨，“那是他们上一代人的事情！而且你的操作毫无问题！”

哈利放下杯子，轻轻笑了一下，那笑容里带着一丝与年龄不符的淡然：“人的偏见一旦形成，就很难用逻辑去消除了。尤其是斯内普教授那样的人。与其纠结他为什么看不惯我，不如想想怎么在他的课上拿到一个不至于太难看的分数。至少他没找借口关我禁闭，或者让我处理一桶黏糊糊的蟾蜍内脏，这已经比我想象的好多了。”

罗恩在一旁猛点头，塞了满嘴的土豆泥，含糊不清地附和：“呜嗯…哈利说得对…老蝙蝠就那样…唔…能全身而退就不错了…”

赫敏似乎还想辩论，但看着哈利那副习以为常的平静模样，她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只是小声嘀咕了一句：“这太不公平了。”

卡兰多收回了目光，心里有点闷闷的，他不喜欢有人对哈利怀有恶意，他希望哈利能一直轻松快乐，虽然哈利自己看起来毫不在意。

莉莉和詹姆都活着，斯内普教授的态度自然和那个悲惨的“上辈子”截然不同，更多是延续自学生时代的、对詹姆·波特的纯粹厌恶，而这种厌恶，如今不可避免地转移了一部分到哈利身上。

哈利对斯内普的观感复杂，对于斯内普上辈子的所作所为，他无疑是感激的，但这也给他极强的割裂感，于是他选择了低调和忍耐。

“卡兰多？你怎么了？”罗尔夫注意到他停下了咀嚼，关心地问。

“没什么，”卡兰多摇摇头，重新拿起鸡腿，用力咬了一口，含糊地说，“就是在想…下午的魔咒课。”他成功地转移了话题。

“哦！那个啊！”罗尔夫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了，“教授之前已经讲过了，手腕的动作很重要，要一挥一抖！还有咒语‘羽加迪姆勒维奥萨’的发音一定要准，特别是那个‘奥’字，不能念成‘噢’…”

听着罗尔夫开始热情地帮忙复习，卡兰多的思绪却飘开了一点，这让他小小地愧疚了一下。他想着哈利面对斯内普刁难时还能冷静，想着自己面对魔法理论时的茫然。

至少，在下午的魔咒实践课上，他希望能做得好一点，他暗自鼓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