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绍……”

这两个字，轻得像一声叹息，砸在了凌风的心上。

他渡送内力的手猛地一僵，那股温热浑厚的真气险些失控。震惊、困惑、以及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明的酸涩与愤怒，如潮水般将他淹没。

萧绍。当今大周权倾天下、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摄政王。一个如同活在传说中的名字，一个连他师父提及时都要斟酌用词的人物。

凌风无论如何也无法将眼前这个清冷病弱、避世于江南小镇的沈溯，与那个远在京城、立于权力之巅的男人联系在一起。可沈溯方才呓语中那份深入骨髓的痛楚，却又无比真切，不似作伪。

他们是什么关系？为什么沈溯会在最脆弱的梦魇里，念出这个名字？

无数个疑问在凌风脑中炸开，让他心乱如麻。他低头，看着沈溯在自己怀中毫无防备的睡颜。那张苍白的脸上，痛苦的神色还未完全褪去，长长的睫毛在轻轻颤抖。凌风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那股突如其来的嫉妒和怒意来得快，无论那个‘萧绍’是谁，都不该让沈溯露出这样痛苦的神情。凌风下意识地收紧了手臂，第一次有了一种想要将一个人牢牢护在身后的冲动。

凌风咬了咬牙，重新稳住心神，将一股更柔和的内力缓缓渡入沈溯体内，不再试图去冲刷他纷乱的经脉，只是用自己的温度，将他冰冷的四肢一点点捂暖。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天色渐晚，凌风才缓缓收回了功力。他自己的内力也已消耗大半，看着沈溯呼吸变得绵长，心中那块巨石才算落了地。

他将沈溯轻轻地放回床上，为他盖好被子。做完这一切，他没有离开，依旧坐在床边的凳子上，目光复杂地描摹着沈溯的轮廓。

原来，这一切都有迹可循。只是那个源头，远比自己想象的要更深，也更危险。

凌风的心情很乱。他一方面为自己窥探到了沈溯的秘密而感到一丝窃喜，另一方面，又为那个名为“萧绍”的存在而感到前所未有的烦躁和嫉妒。

这一日，凌风没有再去后院练剑。他守在沈溯的房间里，寸步不离。两个士兵数次前来探望，都被他用眼神挡在了门外。他亲自去厨房，将参汤用小火温着，每隔一个时辰，便会给沈溯喂食一些。

日头渐渐偏西，沈溯依旧沉睡着，但他的脸色，在凌风不计代价的内力和参汤灌溉下，终于恢复了一些生气。

就在凌风拧干布巾，准备为沈溯擦拭脸颊时，厢房的门被轻轻敲响了。

“凌公子。”门外传来一名士兵压抑着激动的声音，“我们副将……醒了！”

凌风的动作一顿。他看了一眼床上依旧沉睡的沈溯，皱了皱眉，最终还是站起身，走了出去。

隔壁的厢房里，那名年轻的副将已经被人扶着，半靠在了床头。他虽然依旧虚弱，但双眼已经睁开，目光清明，正端着一碗水小口地喝着。见到凌风进来，他挣扎着想要起身行礼，被另一名士兵连忙按住。

“将军，您别动！”

副将喘了口气，对凌风露出了一个温和却充满感激的笑容。“这位公子，多谢……救命之恩。”他的声音还有些沙哑。

“举手之劳。”凌风的语气有些冷淡，他还在为沈溯耗尽心力的事情耿耿于怀，“救你的人不是我，是他。”他指了指隔壁房间的方向。

副将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眼中流露出更深的感激。“敢问……那位先生如何称呼？待我伤好，定当重谢。”

“他姓沈。”凌风言简意赅，并不想多说。

副将点了点头，将这个姓氏记在心里。他打量着凌风，目光落在他随意放在桌上的重剑上，眼神微微一动。“公子的剑法，想必超群。不知……可是出自关中的‘苍澜剑派’？”

凌风的眉梢一挑。“你认得我的剑？”

“苍澜剑派的‘狂澜’剑，玄铁铸就，天下独此一家。”副将的笑容愈发亲和，“家父与苍澜剑派的掌门有些交情。在下姓林，单名一个‘谦’字。”

林谦。凌风在心中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他知道，霖安镇这潭看似平静的池水，是真的被搅浑了。他不想与这些朝堂中人有过多牵扯，只想等沈溯醒来。

“你们的长官醒了，我的任务也算完成了。”凌风不想再多谈，转身便要离开，“好生休养吧。”

“公子请留步！”林谦连忙叫住他，“那位沈先生……他为了救我，想必耗损巨大。军中有些上好的补品，还请公子代为转交，聊表寸心。”

他说着，示意身旁的士兵。那士兵立刻从随身的行囊里，取出一个锦盒，双手奉给了凌风。

凌风打开锦盒，只见锦盒的红色绸缎上，静静地躺着一支形态饱满的老参。这等品相的参王，有价无市，是真正的续命至宝。

看来，那个林谦在军中的地位，比他想象的还要高。

凌风没有收下人参，只说要等沈溯醒来后决定便回了房间，重新坐回床边。他看着沈溯依旧平稳的睡颜，握住他微凉的手，将其放回被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