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抢着发话,皆言阿九夜盗面铺的锡壶,被锡壶主人扭送到此,挨了十大板子,刚才才释放出去,怎么可能去到百里之外的遂州城盗金呢?难道他会飞不成?
众官员七嘴八舌地说完,复又一阵哈哈大笑。
陈豫川没有笑,只淡淡地说道:“陈某当然相信各位大人说的是实情。”他嘴上这么说,心里的疑团似乎更甚于来时。哼,以阿九之能,怎会失手于一面店伙计呢?
怀疑归怀疑,阿九盗窃锡壶之事人赃俱获,又有众多的人证,不由他陈豫川不信。唉,只可惜当时自己不在现场,或许多问几个“为什么”,那阿九就露馅了呢。不过呢,众官员的话也不无道理,那阿九再有能耐,也不可能一分为二噻!
遂州尹家花园盗案,果真是他人所为?
陈豫川闷闷不乐,只得率领众人灰溜溜地返回遂州。
傍晚时分,一行人回到州府衙门。陈捕头顾不得用膳,悄悄向上司密报了合州之行的相关情况。他坚信自己的判断没有错误,并一再声称,以盗贼高超的作案手段判断,贼肯定还会来遂州犯案。春节期间,尤须加强戒备,以防不测。
州牧何麻子采纳了陈豫川的建议,以州衙之名秘密传谕辖内的大户人家:如有可疑事物,须及时报官,不得延误。
自那日遭到合州官员取笑后,陈豫川一直落落寡欢。整个春节期间,他都丝毫不敢懈怠,率领弟兄们四下监控,日夜巡逻在城内的大街小巷。
正月初三,辰时。城西银丰园老板谢太银匆匆赶到衙内,神秘兮兮地告诉值班衙役,从初一到初三,自家大门外始终有一古怪的老丐行乞。那个乞丐日怪得很,只要现钱不要物。夜里,狗一样蜷缩在街口的黄葛树下,伙计们见他衣衫单薄,好心叫他到柴房过夜,也遭到老丐的无端斥责。
陈豫川得到报告后,也不说话,独自一人从巡捕房后门溜出,悄悄来到城西银丰园。远远看见那棵硕大的黄葛树下,一丐瑟瑟地抖如寒冬枯藤。
老丐似乎很怕冷,一直将头深深地埋在怀里。
陈豫川目视良久,终究没有看清老丐的容貌。
却说阿九上次在尹家花园得手后,益发地胆大妄为。他听说陈豫川亲自带人到过合州,又一无所获地回去了,心里暗自好笑,大名鼎鼎的陈豫川不过尔尔,枉自负了“铁血神捕”的名头。
正月初一晨,阿九乔装成一老丐,阴悄悄地来到遂州城西银丰园踩点。江湖上一直传言谢老板很有钱,经过几天观察,阿九满脸笑得灿烂,传言果真一点不假。
初五深夜三更天,星月隐耀,阿九借夜色掩蔽,着玄色夜行服潜入银丰园,撬门进入内室。
室内的榻上,一个红衣绿裤的少女侧卧熟寐,乖巧的小嘴里,“嘘嘘”地打着鼾,睡态娇媚可人。
阿九见了,不疑有他。当下蹑手蹑脚地走向大床左侧的衣柜,放心地打开柜门,从柜内搜得五百金,待要离去。
红衣少女突然从榻上跃起,伸手就将阿九的右手拿住。
阿九未及提防,被她拿住右手手腕,忙以一招“刁手小缠”予以反击。谁知一动一下,整只右臂居然没有了半点力气,心中顿时惊骇不已!
红衣少女松了手,阿九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少女满脸不屑地嗤笑道:“哼!合州飞贼阿九?如此浪得虚名!”招手戏问道,“尔敢来遂州犯案,有何技艺值得炫耀?使来一观。”
阿九见红衣少女言行如同嬉戏,丝毫未将他放在眼里,哪敢撒谎?惶惶地从实告之:“轻身术。”
红衣少女随手掷一个竹编圆箕于地,箕径约二尺许。她让阿九在箕沿上快速行走,说是要看看他的轻身术,到底有多么了不起。
阿九没有办法,只得提气跃上箕沿,狼狈地走了十圈,人早已累得气喘吁吁,汗流浃背了。
红衣少女又嗤笑道:“如此粗俗伎俩,何敢猖獗,直视我遂州无人乎?”
阿九汗流津津,低着头瞥见红衣少女,只见其纤足在地上轻轻一点,身子已曼妙地立在箕沿上,如鹤立枝头。赓即旋舞起来,其疾如风,至百遭而轻盈如故。
阿九终于大惊失色,立在原地惶恐不敢动,两只眼睛却四下里贼溜溜地转动。他窥见壁上窗户未闭,乘红衣少女不备,纵身从窗户处向往跃出。
红衣少女微微一笑,右手扬了一扬,一小团麻线呼啸飞出。阿九顿觉肋下如遭铁杵,身子也像断了线的风筝,直挺挺地跌落窗外菜地里。
窗下伏卒一拥而上,将阿九缠粽子一般捆了,闹麻麻地送到州府衙门。
陈豫川端坐在巡捕房的大庭上,两旁差狗吼声如雷。
阿九不待用刑,便一五一十地招了。他嘴上喋喋不休地说着作案经过,心里却很不服气。交代完毕,上前画押时,故意大声武气地对陈豫川说道:“非汝之能,实乃红衣少女之功也!”
陈豫川笑着答曰:“红衣少女?吾小女也。”
阿九闻听此言,一时呆若木鸡,嘴洞张如汤碗。
当朝律典,盗百金者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