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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剑三/明策]山君 > 新生

新生(3 / 4)

何清曜不以为然,斜眼打量他:“你现在不也差不多?”

男子神色虽凝重,究竟未发起火来,眉心微微愁烦地纠着,何清曜紧了紧手臂,温和问道:“又想什么?”

萧敬暄的神思仿佛随飘荡的薄云走远,语声缥缈:“我初次私下违逆父亲的意思,是某回去东都周边代他监察兵募事务。当时镇守京都的彍骑,多混入市井无赖为兵,更有甚者是招兵官员谎报人口以骗取粮饷。父亲道军饷均出于国库赋税,贪渎一分,便是朝廷多一分虚耗、百姓多一层重负,监督极为严格。”

“但天策府纵使清廉,代为征召士卒的各州县长官却未必一样,只因这一桩,父亲不知明面私下都开罪了多少人。何况当今圣人心思难测,性好制衡之术,神策与天策二军相争多年,天策府又屡受打压,原是他默许乐见。我担心争斗激烈之中父亲万一落人把柄,不免遭众倾轧。即便无这等意外,以后募兵紧急时,各州官吏若虚与委蛇,该如何是好?于是我……”

“于是你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萧敬暄半阖眼帘,语声平缓:“是,而且我至今还忘不掉那名长史听懂暗示后的神色。”

“是什么样子,居然令你记忆到如今?”

夜风乍起,凄厉如哭,寒意透骨。萧敬暄向篝火抛入一小束荆棘,光焰剧烈晃动,火舌贪婪舔舐枯枝,噼啪声间烧得红透。

“他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目光……令我很不舒服,就像是……”

逃亡恶人谷的途中,曾在山道边见到一匹腐坏极重的死马,绿蝇嗡嗡围绕,忽落忽起,白蛆拱动变色血糜之间。尽管饥渴难耐,他仍着实不想碰它,路过的几条肮脏的野狗自然没顾虑,正疯狂地啃食残骸。

其中一只无意抬头朝站在远处的他一瞥,兽瞳里盛满贪婪与享受,也隐含一丝对相让“美餐”的陌生人的示好,仿佛已认定他是同类之一。

“我不是他们……”

萧敬暄垂首喃喃,一任狂风吹得乱发缭错眼前,亦无心伸手拨开。

有人替他轻轻抚开委散的长发:“你不是。”

“相比后来发生的,这仅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萧敬暄的语速极慢:“不过一旦开始便很难停步,就像踏入泥潭,若不拔足疾走,只会越陷越深。”

“但你没有后悔,心里应该也很痛快,是不是?”

彼此的呼吸清晰可闻,慰抚的指尖徘徊耳畔,萧敬暄沉默一刻,最后竟轻轻笑了。

“是,我甚至暗自窃喜,因为这是平生第一次自己拿的主意。”

这句之后,何清曜一瞬觉出一丝无形而隐秘的变化,仿佛对方内心上那层金刚般的坚硬外壳被彻底地剥开。

明教弟子低低发笑:“小时候爹娘不许我干啥,我偏爱明面当他们就开干。你呢,看起来面上乖乖的,暗地里却生出反骨,虽然有点不同,倒算一个路数。哟,都多大岁数了才敢玩我那套,胆子也太小了吧?”

萧敬暄轻轻一哼,却未反驳,手指不知不觉摩挲着那枚铜币。

“有的人,确实可以做到为了道义锐意用事,为虚渺的它去搏命舍身,百千磨难后依旧清高如许,好比父亲。只可惜我不过是品性庸劣之辈……”

乍然听到那几个字眼,何清曜绷不住噗地一笑,怀里的人不解地回视:“笑什么?”

明教弟子强忍笑意,埋在他肩头后仍身躯直颤:“听你这样点评自己,实在太好玩了!”

萧敬暄一愣,脸色迷茫起来,何清曜忽抬首,温柔的目光在他面庞上一扫而过。

“你只是在争斗里选择不同的手段,你曾经守护过的人都该感谢这点。因为你,他们才能活下去,享受真实的胜利,而不是变成白骨,承担之后虚幻的名声。”

言语合着枝条燃烧的炸响,徐缓漾开于暗夜,对视的乌眸内光亮明灭。

“不过,我们确实是庸人,不是圣贤。人生里遇到的迫不得已实在太多,不能桩桩都圆满无缺。虽然错的就是错的,可将来的路不要认偏方向,不也很好?”

萧敬暄回首凝视篝火,光与影交替在他的眉睫之间,方才微锁的眉心已然松开。

何清曜再言:“说了这么些话,心里是不是轻松多了?”

那人抿唇一笑,拍了拍他的手臂,眸光坦率地回应:“是的。”

何清曜附耳道:“那么,跟我走吧。”

萧敬暄明白这句话真正所指,短暂间给不出答案,便也缄默着。唯觉横揽着腰的手臂收紧,他身上始终有一股源源不绝的烧灼热力,似乎能将自己融化成水。

何清曜这个人神秘而危险,似乎根本不值得信赖。但每每激烈的冲突过后,偏生又自其尖锐的言行中愈发感受到对方的安全和可靠。

萧敬暄转过头时,一双眼睛乌黑漆亮:“我……需要了结的事情还有很多。”

何清曜咀嚼出每个字的含义,相较过去的搪塞或推诿,已是近乎肯定的语气。

明教弟子笑了:“你稍微想通些也不错了!”

但摸索到情人双手时,气息又难免一滞——那枚铜币仍被牢牢捏着。

他问:“你还想留着它?”

拈着钱币的指头松了些,但还未完全放开,何清曜低低语:“你心里决断不定,留着也伤神。不如还是给我保管,以后你想通了……”

拂林铜币瞬间无声落入掌心,何清曜握紧一阵,上面犹余一丝温热。

萧敬暄脱出他的怀抱,拂下粗毡后慢慢站直身,向外走出几步。那身姿恢复为往常的挺直刚劲,但又藏着柔韧优雅,行动无声,似黑夜中出没的猎食者。

何清曜留在原处,以手支颐,好整以暇地观望这个人。萧敬暄亦有所感,回首一笑:“休息够了,趁天没黑太久,赶紧回住处吧。”

笑里是对过去的释然,也是对未来的确笃,亮起了碧眼里的两簇火,

无论是文静谦良的阿客,还是温裕沉密的萧将军,往尘逝沙的影像终被世路无法阻遏的狂风吹散。虚渺散尽之后,显现出最真实的一面,从此只余下他心爱的山君。

明教内功有御暗烬灭令一门,是教主陆危楼依据夜帝卡卢比本族的功夫稍做改进后的成果,意喻以光明之心使暗界之力,从而降伏妖魔。习此术者入夜后视力亦极佳,出击鬼魅难料,遁隐无迹可寻。因此萧敬暄尚持火把照明,何清曜则径直骑马在前,为他引导去路。

先前所在的位置虽荒僻,但距离大泉河谷不算太远,兼之星月指引,应该很快就能到达安全的目的地。然而纵马驰骋的何清曜突兀地停下,萧敬暄几乎是在同时心里划过一丝警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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