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晦这才想起刚进空天研究所的时候，大家谈论的大长老左脸上的伤是怎么来的的事，以及更早的时候听过的一些传闻。

0.12

“你也跟我去？”虽然是询问的语气，但别晦其实是在下命令。

终坤策却没听出来，“不，我不能跟你去。只要我还待在你身边，你就永远摆脱不了他们的监视。”

别晦转念一想，“也好，你给我回去把你的病治好。”

哪知终坤策却笑着摇了摇头，“我想……我的使命，到这就真正完成了。”才松了一口气的别晦又紧张起来。终坤策又说：“你知道我这两百多年是怎么过来的吗？”别晦心中一紧，她最怕听到的东西他终于要说了。终坤策像是没注意到别晦的脸色已经变了几番似的，继续说：“你出事之后，我消沉了一个月，把所以的研究成果都付之一炬，但斯蒂芬说我应该继续研究下去，我应该去把你找回来。我才突然明白，或许你还没死。我又用了十三年把星门彻底研制成功，之后我歇了二十年，用了所有的精力来调查那些事。而这段时间我大部分是在北湾度过的，一来那里帝国的眼目少，二来……你以前经常去那里。知道了那些事之后我没有通过星门去找你，因为我知道那样没用。后来学会又来找我，想让我继续完成星道——也就是超长距离连续星门的研究。我答应了。这一弄，又是五十年。星道能稳定使用之后，我没再做任何研究，而是在各个工地监督指导，圆了我当初只想做个普通工程师的愿望。（注：关于星门，终坤策先后曾著过数本相关的书籍及上百篇论文用以向学会报告，同时也是业界用以研究、制造星门的标准参考。二一八二年由所门伽帝国学会出版社出版的《关于空间的部分切割与连接及其稳定性矫正的说明》一书完整地解析了有关星门的所有相关问题。同年由同一出版社出版的《空间桥简概》是其缩减版本，只记录了比较重要的一些理论，在空间桥项目内的人几乎人手一本。而在二一九三年由帝国科技出版社出版的《通往世界的门》一书因其简明易懂，曾一度在各畅销书排行榜上名列第一。后由于当时的形势所迫，都被列为禁书。）但我一直没离开过泰兰，就连宁玛星系的其它行星都没去过，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其它星球太、太……呵……我也说不清。然后就到，我被诊断出这病了。我知道星门的御（注：所有形式的能量的总称，包括精神思维。）很特别，辐射非常强，但我没想到会这么严重，也许……这就是代价吧。”

当终坤策说完，再次看向别晦的时候，别晦早就已经泪流满面了，“那你……没……没再……”别晦哽咽着。

“没有。”终坤策伸手给她抹眼泪，“你知道，我这人对感情的事本来就不太在意。更何况你还活着呢。”

“你是不是傻？！以你的条件要什么样的阴者没有啊？为什么一定要在我这棵树上吊死呢？！我——”别晦深吸一口气，没能继续说下去。

“又不是什么大事，说得那么严重干什么？再说，如果我真又找了其他人，我现在还有脸坐在你面前？”

别晦这才没再说话，只是默默流着泪、看着终坤策。他总是能让她非常心疼，但他却把他为她所做的事看得很平常。

终坤策迟疑了很久才又开口，“我只是想问：你那天跟我搭话、后来跟我在一起，只是想利用我帮你离开泰兰吗？”

“没有！”别晦答得飞快，生怕因为自己答慢了一秒而让终坤策起疑。

终坤策笑了笑，他知道她会这么回答他。“那就好。”

之后终坤策费了很多口舌才向餐馆借到了厨房，在厨师和老板由白眼变傻眼的过程中做了和别晦一起吃的最后一顿晚餐。吃完晚餐已经入夜了，雪还是下个不停，气温也比白天低上了几度，两人慢慢地走回住处。别晦还是打心底里不能接受终坤策这么轻易就放弃自己生命的做法，但她知道她劝不住他，她不想跟他吵架。

躺在一起的时候，终坤策的体温和呼吸都让别晦跟安心，但不知是不是因为自己这些年来睡的时间太长了，她久久无法入睡，只好醒着陪终坤策躺了一夜。

第二天，两人再次来到穿星站。就像两百年前一样，终坤策得看着别晦穿过星门、消失在他眼前——而且这次是真的永远不会再见面了。但他此时的心情却与那时如此地不同。终坤策在别晦左眼落下一吻，松开了握在一起的手。两人互到了“再见”，虽然他们知道不可能再见。

别晦三步一回头，直到所有人都走完了，才来到星门面前。她又回头看了他一眼，他仍微笑着站在原地，好像会一直站在那里一样。

别晦狠心转过身，踏进了星门。

星门关闭，终坤策叹口气，走像另一座更远处的星门，方向正好与别晦离开的那道相反。

很古很古的时候

世上没有大地

世上没有天空

世上没有树林

世上没有海洋

世上没有风和雨

世上没有江与河

我们是一体的永不分离

我们相距甚远永不见面

后来

当大地从天空中沉下

当树林从海洋里升起

当风和雨把江与河送去远方

我们被撕裂血肉模糊

我们被糅合难以分辨

一切

才由此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