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迷后,司遥感觉自己好似陷入了一片浓稠的迷雾之中,意识模糊而混沌,就在此时,马上突兀的一阵颠簸,像是从遥远的天际传来的一阵强烈震动,猛地冲击着她的身躯和灵魂。
她先是感觉到头部一阵抽痛,仿佛有无数细密的针在扎着脑袋,紧接着,耳边传来风的呼啸声和马蹄的“得得”声。她的眼皮极其沉重,努力了好几次才缓缓地、艰难地睁开一条缝隙,入目的是那巍峨的京城城门,高大而庄重,带着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压迫感。
“我回来了。”她在心中默念,唇角勾起一抹冷且自信的笑。这一笑,仿佛带着过往的沧桑与如今的坚定。
此时,红衣少年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苏醒,故意用一种散漫却又带着几分刻意的姿态清咳了两声。司遥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后背正紧紧靠着一个温热而结实的胸膛,她整个人正被圈坐在少年温暖的怀里。当她带着一丝慌乱匆忙一回头时,两人的脸颊竟贴得极近。对方温热的呼吸丝丝缕缕地洒在她的脸上,带着淡淡的不知名的香气。抬眼,便是那张俊美到极致却带着一丝邪气的脸,那飞扬的眉,似醉非醉的桃花眼,高挺的鼻梁,还有那微微勾起似笑非笑的唇角带着一丝邪气和少年气,饶是上辈子嫁过人了,见过诸多人事,她此刻也不由得脸上腾起一片红晕,心尖似有一只小鹿在乱撞,她忙不迭地又把头转回去,试图平复那如鼓点般的心跳。
红衣少年见司遥瞬间红了脸,眼中闪过一抹戏谑的光芒。他微微凑近,唇角上扬,带着几分调笑的意味说道:“怎么,姑娘这就害羞了?”
司遥听了这话,脸上的红晕更甚,她咬了咬唇,别过头去,试图避开少年那炽热的目光。极力否认:“没,没有,只是天气太热的缘故”
那红衣少年却不依不饶,伸出手轻轻扳过她的下巴,让她再次面对自己。他的目光在她绯红的脸颊上流转,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哦?是么?”
司遥的心猛地一跳,想要挣脱少年的钳制,却发现自己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动弹不得。她只能狠狠地瞪向少年,心想这人可真恶劣,可那眼神中却没有多少威慑力,反倒多了几分娇嗔。 少年见状,爽朗地大笑起来,笑容里透着一丝目的达成的狡黠。
还未来得及进一步辩解,城门口,那些官兵面色冷峻,手中长枪一横,大声喝道:“停下,通关文碟!”那喝声在这有些喧闹的城门口竟似能穿透层层人群。苏浅央原本还有些混沌的意识被这声音猛地一激,她下意识地抬眼,目光就远远瞥见了那通关文碟上龙飞凤舞的“陆逍”两个字 ,心中不禁暗暗念叨:“原来他叫陆逍啊。”
官兵此时将目光投向了马背上的苏浅央,厉声询问道:“你是何人?”还未等苏浅央有任何反应,陆逍却是眉眼一挑,嘴角勾起一抹不羁的笑,大声说道:“这是我娘子,与我一同归家。”司遥闻言,心中猛地一震,下意识地就想反驳,可当她一转头,对上陆逍那似笑非笑却又似乎带着某种深意的眼眸时,那些到嘴边的话却硬生生地卡住了。
她的脑袋“嗡”的一声,仿佛有无数只蜜蜂在耳边嗡嗡作响,她瞪大了眼睛,看着陆逍那带着一丝邪气的侧脸,心中涌起无数个念头。她刚想挣扎着开口辩解,陆逍却似乎早有预料般,手臂猛地收紧,让她紧紧地贴着自己,在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道:“若不想有麻烦,便配合我。”苏浅央咬了咬嘴唇,看着周围那些官兵虎视眈眈的眼神,只能暂且压下心中的慌乱和疑惑。
官兵们依旧半信半疑,其中一个为首的说道:“公子莫要诓骗我们,如今非常时期,我们必须严查。陆逍一挑眉,用他那一双看向苏浅央“我与娘子情真意切,你们再敢阻拦,我定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说罢,他再次驱马前行,马蹄扬起的灰尘中,苏浅央靠在陆逍的怀里,感受着他的心跳和温度,心中那原本的平静被彻底打破,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迷茫和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情愫,而城门口的官兵们,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愣在了原地,许久才回过神来。
京城街头熟悉的吆喝声、喧闹声此起彼伏,苏浅央如梦初醒,恍然意识到自己身负血海深仇。那沉甸甸的仇恨犹如阴霾,压在心头挥之不去。她猛地晃了晃脑袋,似要将那混沌与迷茫尽数甩去,赶忙在内心深处苦苦劝诫自己:“一定要清醒一点,那深仇大恨尚未得报,容不得半分的懈怠与疏忽!”此时,人群的嘈杂声仿佛都在催促着她,那热闹的街头反而映衬出她内心的孤寂与决绝。
她暗自思忖,身后之人虽于危难之际救她一命,然其底细全然未知。她绞尽脑汁,脑海之中也搜寻不到“陆逍”这个名字的丝毫踪迹。一时间,心烦意乱如麻,索性不愿再去思量,反正料想今后亦是无缘得见。
突然,陆逍似漫不经心般悠悠开口:“姑娘先前为何落入那样的境地?”他的眼神紧紧盯着她,似要将她看穿。
司遥蛾眉紧蹙,眼中闪过一丝愤懑,轻哼一声,又一冷笑,说道:“遭小人算计罢了。”那语气坚定而自信,缓缓接着道:“今后不会了。”而后,她神色略显疲惫,轻轻阖上双眸,闭目养神,长睫微颤,道:“劳烦公子送我到苏府。”
陆逍低头瞧着怀中疲惫不堪的苏浅央,只见她蛾眉紧蹙,双眸紧闭,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似在睡梦中仍心有忧虑。原本粉嫩的嘴唇此刻略显苍白,却依然紧抿着,透着倔强与不屈。几缕发丝凌乱地贴在她白皙的脸颊上,更添几分惹人怜惜,他心头微微一动,也不再搭话,只是浅浅一笑,放缓了马的速度,眼神变得深邃而幽远,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陆逍在苏府面前,“吁——”停了马。苏浅央悠悠醒来,陆逍自然地伸出双手抱她下马。苏浅央不善骑马,只好由着他抱自己下马,虽有些不好意思但未犹豫。
接着,她郑重地向陆逍道谢。陆逍浅笑,眼中带着几分戏“谑逗她:“不知姑娘说的重酬是何呀?”司遥荷包一窘,面色未改,从容地取下头上的一根白玉簪,说道:“我苏浅央欠公子一诺,来日若需要我,差人拿簪子找我,我必答应。”
陆逍爽朗地笑起来,那笑声中带着几分不羁的少年气,犹如春日暖阳般灿烂。他伸手接过白玉簪,一双桃花眼目光灼灼,恰似繁星璀璨,直直地看着她,朗声道:“好,苏浅央,我记下了。”那俊朗的面容在阳光下更显轮廓分明,剑眉星目,鼻梁挺直,薄唇微扬,仿佛世间所有的光芒都汇聚在了他的身上,令人心驰神往。苏浅央不敢看他,她见识过那张脸的威力,她还有事儿要做呢。
司遥朝着苏宅徐徐行去,睫羽深深,仿佛幽潭沉影。与往昔大不相同的是,这一回,她的身上背负了两条人命。她司遥上辈子做了八年的元昭皇后,在那诡谲莫测的宫廷里周旋许久,又岂会是任人揉搓拿捏之辈?曾经的那些宫闱争斗、人心算计,已然让她的心性坚韧如铁。如今重来,那些心存歹念妄图欺她之人,都需仔细地权衡思量一番!
少年立在原地,目光望向她离开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暗自思忖道:“有意思,这女子倒是与众不同。看来这京城的风云,又要因她起几分波澜了。我倒要看看,她能翻出多大的浪花,且期待她接下来的表现。”
司遥一步一步走向苏宅,步伐沉稳,眼神坚定。苏宅内侍卫见她满身狼狈,惊讶之余忙不迭去通知老爷大小姐回来了。
她那继母姜玉娥身边的嬷嬷遇见了她,仿佛见了鬼一般,脸色煞白,哆哆嗦嗦地赶忙进屋通知姜玉娥。姜玉娥听闻嬷嬷的禀报,只觉脑袋“嗡”的一声,心中满是难以置信:“这怎么可能?她不是应该死在外面了吗?”但嬷嬷惊恐的神情又让她不得不信。
姜玉娥匆匆踏出房门,只见苏浅央正大量着她,歪头对她露出人畜无害的浅笑,悠悠打着招呼:“母亲,我回来了。”那笑容看似天真无邪,却暗藏锋芒,让人不寒而栗。
姜玉娥在望见苏浅央面容的那一刻,刹那间,双目圆睁,瞳仁中满是惊惶与恐惧,面色惨白如纸,身子剧烈颤抖,仿佛灵魂都被抽离。她那惊恐万状的模样,就好似真真切切地看到了那阴森可怖、令人毛骨悚然的修罗殿里穷凶极恶、青面獠牙的恶鬼,正带着冲天的煞气和狰狞的笑,气势汹汹地朝着她猛扑过来,一门心思要残忍无情地索取她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