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生气?
就因为我不让他检查伤口?
一路上,车厢里安静得只剩下引擎的轰鸣和窗外的风声。我如坐针毡,几次偷偷瞟他,都只看到安室透紧绷的侧脸线条。这种诡异的沉默简直比坐在会议室里听朗姆讲一整天的个人奋斗史还要难熬。
快要到公寓楼下的时候,我终于受不了了,鼓起勇气开口,试图缓和气氛:“那个……我真的没事儿,真的。你让我检查之后,我就——”
“——马上就到家了,”安室透打断我,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我自己看。”
·
停车,上楼。安室透依然冷着脸,把我领去了他家。他把我按在客厅沙发上,转身去卧室里拿出来了一个看起来就准备齐全的医药箱。
我坐在沙发上,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拿出酒精、棉签、纱布和绷带,莫名地有些手足无措。
我只是擦伤而已,竟然需要这么大的阵仗吗?
“袖子挽上去,我确认一下。”安室透拿着酒精和棉签,站在我面前,语气恢复了点温度,但依旧带着命令的口吻。
脸色也依旧很差。
“……哦。”自知理亏,我慢吞吞地把右边胳膊的袖子挽了上去,露出了手肘处那一大片明显的擦伤。
伤口不深,但面积不小,边缘还沾着干涸的血迹,看着有点狼狈。
他盯着那片伤口皱起了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忍不住小声辩解:“不疼,真的。就是看着吓人……”
“那也不能放着不管,感染了怎么办?”安室透叹了口气,声音突然柔和了下来,与他刚才那副冷冰冰的样子判若两人。他举起沾了酒精的棉签,慢慢靠近我的胳膊,“可能会有点疼,我尽量轻一点,你忍一下。”
“……怎么感觉有点奇怪。”我低下头,小声嘟囔着。一抬头,就看见他一脸无语的表情。
“笨蛋。”安室透一边吐槽一边帮我消毒,“你的脑子里究竟在想着什么啊!”
“明明是你说的话太奇怪了!嘶——”
酒精消毒就是很疼。棉签触碰到伤口的瞬间,我还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胳膊下意识地往回缩。
“别动。”安室透低声说,伸手稳稳地握住了我的小臂,不让我再躲开。他手上的动作又放轻了一些,冷冷地瞥了我一眼,“现在知道疼了?”
“……你不生气了?”我看着他低头为我处理伤口的样子,小声地问。
“不好意思,”安室透头也没抬,语气平淡,“我还是很生气。”
我:“……”
好吧,那我还是乖乖的,别继续招惹他了。
处理完胳膊上的擦伤,他又换了一根干净的酒精棉签,视线往下扫:“腿上呢?你自己检查过别的地方吗?”
我愣了一下,听话地卷起裤腿。果然,右边的膝盖上也有一片青紫,中间还破了皮。可能是因为胳膊上的伤更严重,我一直没注意到膝盖也受了伤。
安室透没说话,只是蹲下身,一只手轻轻抓住我的小腿,另一只手拿着棉签,垂着头,开始帮我处理膝盖上的伤。
就在我以为他会一直沉默下去的时候,他忽然开口了,声音低沉,带着一种我无法分辨的情绪:“你当时为什么要救他?我仔细看过好几遍视频,如果你反应再慢一些,或者那个司机没有降低车速,你和那个炸/弹犯都会被撞飞,到时候你也会没命……由纪,你知不知道这样真的很危险?!”
这个问题有些突然。我不假思索,理直气壮地回答:“那种情况,看到有人快被车撞了,那我肯定会救啊!反正最差的结果就是用我的命换他的命,但我可是正义……嘶,好疼……”
膝盖上传来一片刺痛,我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安室透可能并不是这样想的。
在他眼里,可能我并不是见义勇为,而是多管闲事,这一身伤口也是自作自受罢了。
心里莫名地有些发堵,我垂下眼睛,突然意识到我们可能真的是两个世界的人。
“那你呢?你希望我救他吗?”我轻轻地问。
安室透的动作顿住了。
他松开我的腿,抬起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伸出手轻轻抚上我的脸颊,迫使我抬起眼,与他对视。
“由纪,如果当时是我在那里,我也会救他。而且我自信我不会有任何生命危险。”
他顿了顿,仿佛在斟酌词语,然后更加肯定地重复了一遍:“是真的,我会和你做出一样的选择。你记住这一点,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