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朝堂议政。
冀州布政司王闻道献上了一张地图。
“冀北者,大汉之土地也。今有冀州百户卫少渊,年十九,身高九尺有余,持长枪、骑烈马,雄姿英发,携兵士一百一十四名,不卸甲胄,与敌酣战三日有余,终得以手持大汉帅旗,立于冀北迁民关城楼之上,收复我汉家土地。”
兵部给卫少渊请功的奏本也一起递到了权和帝手中。
权和帝心中仍然有股极为不安的感觉。
他刚即位,一有顾阁老这样有资历的老臣自愿追随于他,二有武将少年将军收复失地,怎么看,就是极为祥瑞的征兆。即便从此他在位期间什么也不做,后世史官也会批给他一个不错的评价。
但他心中仍然化不开那团浓浓的迷雾——
昨日谁给他的信号,谁以皇后之名,阻止他对沈筠动手?是顾用南?还是杨昌平?昨天沈筠说,顾党是杨党之妻、杨党之母,皇后已是国母,但还有人能篡改皇后的意愿?
今日他们敢篡改皇后的意愿,那明日,自己这皇帝岂不是就是杨党顾党的傀儡?
“陛下,陛下。”小太监的声音唤起了权和帝的心魂。
权和帝低头,看到小太监手中捧着的冀州新版图。
是了,他已经是帝王,文武百官听命于他,刚刚收复失地的少年将军还在等他的封赏。现在,没有人可以左右他的意见。
“卫将军年少有为,赐‘飞骑上将’称号,加封从三品冀州卫所指挥使……”
权和帝念着兵部事先拟好的说辞,从善如流地念出议定好的封赏,这让他又说服了自己。他是皇帝,是天子,九五之尊,一切皆有他定夺。
哪能想,刚过中午,内阁又递来了新消息。
“陛下,卫将军不要这些。”杨昌平跪在龙榻前,他也有些物是人非的感觉。
——他也活了七十二了,他什么新鲜事儿没见过,什么人没捞过?但他还是第一次捞这个他恨不得立刻去死的沈筠。
“加官进爵他都不要?”权和帝惊诧道。
杨昌平道:“卫将军说,他本是冀州流民,年少时误入狼群,幸得一贵人相救,才算捡回了一条性命。如今,他这贵人成了待罪之人,恐性命不保。陛下,卫将军想用这份军功赎人。”
权和帝对大牢里关着谁这种事不应心,于他眼中,若卫少渊受了封赏,还要从国库里抠钱;但若是卫少渊要个罪人,只是牢里少了个人。
“那卫将军决定好了?”权和帝压下心中的喜悦,故意表现的非常惋惜,他道:“卫将军乃国之利剑,卫将军所求,朕自然应允。只是卫将军立此大功,若是一丝奖赏也没有,岂不是说朕不知体恤将士?这样吧,加封指挥使一事作罢,卫将军的‘飞骑上将’流爵称呼留着,赏黄金一百两,锦缎八十匹,杨阁老觉得如何?”
杨阁老不觉得如何。
把卫将军的从三品指挥使的正经官职舍了,只留一个劳什子“飞骑上将”,至于那黄金锦缎,跟打发要饭的似的。知道的人,是知道卫少渊要的是沈筠,这是能入阁拜相的人才,所以其他赏赐也不必在意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咱们皇帝是从乞丐堆里扒出来的呢,行事作风一股子讨饭味儿。
“陛下安排甚妥,彰显陛下宅心仁厚。”杨昌平闭着眼睛奉承一句,接着,他又道:“陛下既然已经敲定,老臣便通知卫将军去诏狱接沈筠了。”
“沈筠??”权和帝终于反应过来,他连忙道:“杨阁老,留步。沈筠……”
杨阁老已经起身,扭头一瞥:“陛下乃是天子,天子所言,皆是圣旨。”
权和帝张了张嘴,最终什么话也没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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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隔六年,卫少渊再次见到沈筠。
沈筠还昏迷着,一张脸惨白的吓人,卫少渊解下披风,包裹住沈筠瘦弱的身体,然后打横抱起。
长随已经备好马车,刀冉驾马,一行人没多耽误,立刻从这破地方离开。
车内有药品,都是冀州带来的,效果更好。
刚上车,卫少渊便先解开衣服,把沈筠扒了个干净,仔仔细细检查了一整遍,沈筠的身体有种苍白的无暇,且没有伤口。
卫少渊又把沈筠裹起来,然后掀开车帘。他问刀冉:“给宋都堂那血书是怎么写的?”
刀冉闭着眼睛骗人:“我家先生自己啃破手指头写的。”
卫少渊不说话,只是用带着审视的目光瞪她。
刀冉感觉自己像是被野外的头狼盯上一般,顿觉浑身发毛。
“……诏狱那头有个贪官,快死了,我就请他帮忙,放了点血,提前送他上路。”刀冉说完实话,眼睛立刻扒着往车内瞅——
“你脱我家先生的衣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