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陈国栋叹了口气,挥了挥手:“滚回去。要是年底没动静,不用你自己辞,我亲自撤你的职。”
……
回到明州,陆沉做的第一件事,是去了市财政局。
“把市属国企所有的理财产品,全部赎回。”陆沉坐在陈国华的办公室里,脸色比去省里时更难看,“不管有没有到期,不管违约金多少。我要现金。”
“市长……”陈国华的手在抖,“那些理财产品现在的年化收益可是15%啊!这时候赎回,咱们要亏掉两个亿的利息!”
“赎回。”陆沉只重复了这两个字。
接下来的一个月,明州成了全省的笑柄。
马进真的把厂子迁到了隔壁市,临走前还在媒体上放话,说陆沉是“计划经济的余孽”,“不懂经济规律的土包子”。
隔壁市的领导笑得合不拢嘴,接手了明州转移过去的产能,Gdp蹭蹭往上涨。
明州的干部们走路都低着头,不敢看陆沉的眼睛。甚至连徐长青都在私下里嘀咕,说老大是不是更年期到了,太敏感。
只有陆沉,每天准时上班,下班,喝茶,看报。
他像是一尊沉默的石像,守在堤坝上,听着远处越来越近的涛声。
10月16日。
这天早上,陈国华正在食堂吃包子。
食堂的电视机里,正在播放早间新闻。原本嘈杂的食堂,突然渐渐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停下了筷子,张着嘴,看着屏幕。
屏幕上,是一片红色的海洋。
不是喜庆的红,是下跌的红(美股绿涨红跌,A股红涨绿跌,此处指全球股市暴跌传导)。
道琼斯指数暴跌,雷曼兄弟股价腰斩,次贷危机全面爆发。
紧接着,镜头切到了国内。
上证指数开盘即跳水,千股跌停。
那些还在疯狂接单、疯狂扩产的企业,一夜之间发现,大洋彼岸的客户失联了,信用证变成了废纸,堆积如山的货物变成了催命符。
陈国华手里的包子掉在了地上。
他猛地站起来,连滚带爬地冲向陆沉的办公室。
推开门的时候,陆沉正站在窗前,看着楼下。
街道上,警笛声此起彼伏。隔壁那栋写字楼里,有人在哭喊,有人在搬东西,乱成了一锅粥。
那是马进刚搬过去的总部大楼。听说他押上了全部身家,还加了五倍杠杆囤货。
完了。全完了。
“市……市长。”陈国华扶着门框,大口喘气,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跌了……全跌了……”
陆沉没回头。
“账户里有多少钱?”他问。
陈国华哆嗦着从兜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对账单。那是他每天都要看一百遍的东西,之前看着心疼,现在看着,那是救命的符咒。
“现金……一百二十七亿。”陈国华的声音带着哭腔,那是劫后余生的宣泄,“全是活期,随时能动。”
一百二十七亿。
在这个全省都在闹“钱荒”,银行都在抽贷,企业都在破产的关口。
这笔钱,就是核武器。
陆沉转过身。
他的脸上没有笑容,也没有胜利者的狂喜。只有一种深深的疲惫,和某种近乎冷酷的平静。
“老陈。”
陆沉走到办公桌前,拿起那支钢笔。
“通知各银行行长,还有那些之前骂我要迁走的企业家。”
“下午三点,开会。”
陆沉拧开笔帽,在纸上写下一行字。
“告诉他们,明州这艘船,现在开始卖票了。”
窗外,雷声终于滚滚而来。
暴雨倾盆。
整个世界都在雨中瑟瑟发抖,唯独这间办公室里,干燥,温暖,且富可敌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