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最后的灯光,熄灭了。
屋里传来女人和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喊,夹杂着男人绝望的咒骂。
“陆沉!你会遭报应的!我们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老天爷要是瞎了眼,真让你赌赢了!我们全村人给你立长生牌位!要是没洪水,我们就刨了你家祖坟!”
咒骂声被卡车的轰鸣淹没。
最后一辆车,也开走了。
民兵连长跑到陆沉面前,一个立正,他的嘴唇干裂,脸上全是泥和汗。
“报告乡长!沿河三公里内,所有人员,全部撤离完毕!”
完成了。
三个字,像抽走了陆沉身上最后一丝力气。
他整个身体剧烈地晃动了一下,旁边的孙连城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死死扶住。
“乡长!乡长!”
陆沉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他站直了身体,像一杆即将折断却依旧挺立的标枪。
第三天的黄昏,最后的期限。
撤离,终于完成了。
死一样的寂静。
周围所有人都看着他。那些同样疲惫不堪的乡干部,那些几乎脱了一层皮的民兵,还有远处东山头高地上,那些刚刚被强制带离家园,满心怨恨的村民。
几千道目光,都聚焦在这个年轻的乡长身上。
现在,所有人都在等。
等一个结果。
等一场审判。
要么,是天灾的审判。
要么,就是对陆沉这个“疯子”的审判。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天边的晚霞,烧得像血一样。
很美。
美得让人心慌。
“乡长……天……天快黑了。”孙连城的声音在抖。他不敢看陆沉,只是盯着天边那片诡异的红色。
没有风。
一丝风都没有。
刚才还嘈杂的虫鸣,此刻也消失了。
空气闷得让人喘不过气,像一块巨大的湿毛巾,捂住了所有人的口鼻。
何富强那个黑胖的汉子,下意识地扯了扯自己的衣领,他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然后,他看到了。
天边那片血色的晚霞,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一种浓重的,化不开的墨色吞噬。
不是天黑。
是一种更可怕的,带着毁灭气息的黑暗。
“看!天上!”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
所有人都抬起了头。
乌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