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金銮殿上,李相和张御史正为是否应增加寒门学子科举名额之事吵得面红耳赤,熟悉的“菜市场”氛围刚刚升温。
萧驰坐在珠帘后,手指刚按上太阳穴,准备迎接新一轮的头疼……
“报——八百里加急捷报!”
一声高昂急促的传报声如同利刃劈开了殿内的嘈杂。
一名风尘仆仆、甲胄染血的传令兵疾奔入殿,单膝跪地,声音因激动而颤抖却洪亮无比:
“启奏陛下!叶昭元帅于漠北鹰嘴崖大破敌军主力,阵斩狼旗部首领先行,攻克洛水、望北、风鸣三城!我军大获全胜,叶元帅正率凯旋之师班师回朝!不日将至京郊!”
死寂……
紧接着,便是满朝文武的哗然与惊叹!漠北狼旗部是朔国心腹大患,此等大捷,堪称近年来最耀眼的武功!
珠帘之后,萧驰猛地坐直了身体,原本慵懒疲惫的神色一扫而空,眼中迸发出明亮的光彩!那是真正发自内心的喜悦和激动,甚至暂时压过了孕期的不适。
他音都清亮了几分:“叶元帅壮我军威!功在千秋!”
他此刻心情极佳,甚至懒得再去管台下还在愣神的李相和张御史,直接侧首对身旁的陆衍道:“这里的琐事,爱卿替朕应付着。朕要去迎一迎朕的凯旋元帅!”
说完,竟不等陆衍回应,便在王公公的搀扶下起身,迫不及待地要离开。
“陛下!”陆衍下意识地出声,心中警铃大作。陛下竟要亲自去迎?还是如此急不可耐?就为了那个叶昭?!
然而萧驰只是随意地摆了摆手,身影已消失在御座之后。
留下满殿神色各异的臣子,以及脸色瞬间阴沉下来的陆衍。他宽大袖袍下的手死死攥紧,指甲几乎嵌进掌心。
陛下……你就这么急着去见那个人吗?一个粗鄙的武夫?!
……
叶昭并未第一时间入宫觐见。他风尘仆仆归来,先回了京郊大营安置军队,沐浴更衣,褪去一身血腥煞气。
他不懂朝堂那些繁琐礼仪,只觉得一身尘土去见陛下是为不敬,却不知这番“迟延”已让一些文官窃窃私语。
当他正在空旷的校场上,习惯性地拿起强弓,感受着熟悉的重量,瞄准百步外的箭靶时,萧驰的銮驾到了。
萧驰阻止了宫人的通报,独自一人在王公公等人担忧的注视下慢慢走向校场。
夕阳已沉,天际只剩下一抹残红,皎洁的月亮悄然升起,清冷的银辉洒满大地。
萧驰停住了脚步。
他看见月光下,一个挺拔如松的身影正拉满弓弦,侧脸轮廓凌厉俊美,眼神专注如鹰隼。
——嗡!
箭矢离弦,破空之声锐利,正中靶心。
那一刻,萧驰恍惚了。
这个动作,这个姿态,这份专注……与多年前,那个手把手教他射箭的、温暖英武的身影完美地重合了。
时光仿佛倒流。
“明彰……”他不由自主地喃喃出声,向前走去。
叶昭听到了脚步声,警惕回头,见到是萧驰,顿时一惊,立即收起弓,单膝跪地,动作干净利落:“臣叶昭,参见陛下!不知陛下驾临,臣失仪!”
他的声音将萧驰从回忆中拉回。
萧驰走近,仔细打量着眼前的青年。几年前那个还带着稚气,被他领到二哥面前的少年,如今已彻底长开,眉宇间褪去了青涩,增添了沙场磨砺出的坚毅与锋芒,俊美得极具侵略性。
“起来吧。”萧驰的声音不自觉地放得柔和,“明彰长大了。”语气里带着一种长辈般的感叹,更深的,是对时光流逝和物是人非的唏嘘。
叶昭起身,有些不明所以,只是老实回答:“臣在边关,学会了很多。”
夜风骤起,带着凉意。
叶昭几乎是下意识地,立即解下自己搭在一旁的玄色外袍,上前一步,动作自然又带着不容拒绝的力度,披在了萧驰肩上。
“陛下,风大。”他眉头微蹙,看着萧驰略显单薄在他看来的身体和已然明显的腹部,语气里是纯粹的担忧,“您……需注意身体。”
这番举动,这种直接而纯粹的关怀,再次刺痛了萧驰记忆深处某个角落。
二哥当年,也是这样……
“嗯……”萧驰没有拒绝,任由他扶着走到校场边的石凳坐下。月光洒在他脸上,神色是一种陆衍从未见过的温润。
他沉默了片刻,轻声问:“二哥……还教过你什么?”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期待和酸楚。
叶昭站得笔直,如同汇报军务般一板一眼地回答,眼神清澈坦荡:“回陛下,臣的一身武艺、兵法谋略,乃至为人处世的道理,皆是二殿下亲手所教。”语气中充满了对萧洵无比的崇敬与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