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沁玉死了。
在死的那一刻,她仍觉得自己母慈子孝,偌大的侯府家宅和睦。
纵然身子在月余内不知缘由地快速溃败,也依旧了无缺憾,走得安详。
直到死后,她的魂魄立于灵堂之内,亲眼目睹发生的一切,才惊觉自己的想法有多可笑。
一向孝顺的两个儿子,在她的棺椁前互相指责。
“我早说别对她下那么重的药,你偏不听!现在好了,老太婆被你毒死了,咱们的心血全都白费了!”
“大哥现在倒是怪起我来了,当初那药不正是你亲自弄回来的吗?”
“我那样做还不是为了帮你?若非你执意要对她下手,我怎么可能那样做?”
“帮我?大哥,你这人还真是虚伪!你做了这么多,还不是为了得到那东西?只可惜现在人都死了,说什么都是白搭!”
话到此处,二人又恨又恼,相顾无言。
正此时,一个年近花甲的老妇缓缓走了进来。
此人乃是谢素莲,老侯爷的妾室。
陈沁玉见她平日乖觉不惹是非,这才容她至今。
可眼下,惯会在她面前伏低做小的谢素莲,却露出一副奸诈之色:“侯爷此言差矣,那老东西生性奸诈刻薄,必定将那东西藏于所居之处,侯爷不妨……”
谢素莲口中的“侯爷”,正是陈沁玉的长子吕方招。
次子吕明德一瞧见谢素莲,立刻迎了上去,亲昵地唤道:“娘,您来了。”
吕方招也上前一步,神色恭敬:“母亲说得极是。”
而后又加了一句:“如今那老东西已死,儿子总算可以名正言顺地唤您一声母亲了。”
谢素莲面上闪过一丝得意:“不过是个名头罢了,你们都是我的亲生儿子,唤我什么,我都是高兴的。”
一刹那,陈沁玉只觉如遭雷击。
什么?!
昭远和明德怎么会是谢素莲的亲生儿子?
不!不可能!
他们分明是自己怀胎十月,闯了两趟鬼门关才生下的亲子,又怎会是谢素莲的儿子!
但眼前的一切却容不得她不信。
吕方招与吕明德二人一左一右扶着谢素莲,神色间尽是亲昵之态,说出的话更是句句诛心。
“给那老东西当了这么多年儿子,可快恶心死我了,她哪里配做我的母亲?真是痴心妄想!”
“虽说那东西还没拿到,但她死了也好,省得我日日在她面前装孝子。只是瞧见她那张老脸,我都觉得恶心!”
陈沁玉眼含恨意,死死盯着面前三人。
往日承欢膝下的一幕幕,在此刻只让她觉着可悲可笑!
枉她对这两个儿子掏心掏肺,费尽心血,如今她才知晓,他们不仅害了自己性命,更甚与自己无半点血脉关系。
既然他们二人是谢素莲那个贱人的骨肉,那她的亲生儿子又在何处?
他们还活着吗?
这许多年,他们又是如何度日?
陈沁玉心头揪着一般,酸楚难耐。
谢素莲拍了拍两个儿子的手:“别急,那东西迟早会到手,咱们先去她的院子瞧瞧。”
三人正欲相携而去,却忽闻灵堂外传来一个震惊的声音。
随即,一个披麻戴孝的女子踉跄着走了进来:“大哥、二哥,你们方才所言可是真的?”
来人正是陈沁玉的长女吕青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