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你说了几次了,一点都不长记性!”被唤作珺姨的妇人拿着戒尺,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珺姨呀,我错了嘛,我保证,我很小心的,没有人发现,我就是去望月阁看了一眼,宫人们都说,那里是最接近上苍的地方了,我就是想看看,老天为何会有眼无珠,再说了,不是还有白羽叔叔暗中保护我嘛,不会有事的!”女子眼中泛起了泪花,好不可怜。
“你呀,让我怎么说你才好!”妇人沉默了很久,终是怜爱的搀起女子,“若世上当真有神明,怎还会有数不清的冤假错案和道不尽的人生遗憾呐!”
是啊,她早该明白的,这等繁华之下,却是个吃人之地,稍有行差踏错,就会万劫不复。可她柳望舒不甘心,不甘心一生囿于这一方天地,她还未美艳绝伦的绽放,绝不允许自己就这般壮丽惨烈的凋零……
“舒儿。”妇人的声音低沉的响起。“珺姨知道,你现下正是闲不住的年纪,这般清苦的日子也着实委屈了你,可如今的格局,我们不能轻举妄动,只能安心等待一个契机,珺姨向你承诺,一定不会让你囿于这一方宫墙之中。你相信珺姨,好吗?”
“舒儿自是信珺姨的。”她怎会不信她呢?十五年幽禁生涯,是眼前这位妇人无微不至的照顾着她,教她读书,教她写字,教她忍辱负重,教她……阴谋阳谋。
她心里明白,珺姨的担心也是有道理的。还记得五岁那年,正逢元宵佳节,她从渌水轩一个狗洞偷偷的爬了出去,想看看这万人翘首以盼的焰火盛会到底是何景象,谁曾想在途经御花园时冲撞了她皇兄柳聿晟,年仅六岁的柳聿晟二话没说便让身旁的随从将这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野丫头扔进了寒潭,若非白羽及时赶到,恐怕她的命就交代在那儿了。时至今日,她还是忘不了那透心彻骨的冷,以及那无孔不入的绝望。
绝望?寿康宫前的李云李公公此刻是深有感触。
圣上今日看折子看得心烦,好不容易把这圣上的毛捋顺了,结果又来了一尊大佛。
文昌三年便辞官退隐的盛丞相盛祁毓,今个儿也不知是被什么风吹来了,虽说圣上今个儿说了谁也不见,但下面这些人谁敢拦这位呀?
说起这盛丞相呀,那可真是让当今圣上都要礼让三分的人物。世人都知,淮安王木清、忠义侯盛祁毓,与咱这圣上那可是过命的交情。三人称兄道弟更是常事,圣上更是将此二人一个封了异姓王,一个封了忠义侯。
不过向来能者居上嘛,这小侯爷谋略无双,后位及丞相,可谁知,正在春风得意之时,这盛丞相呀,却突然请辞,说什么想归隐山林、无心仕途。皇上自是不答应的,谁知这盛丞相不知从哪里找来个机灵的小鬼,第二天早朝便牵着这个小鬼头入了大殿。那天早朝是有史以来最热闹的一次,盛丞相此举可算是引起了轩然大波,众位大臣先是不同意如此肱骨之臣离朝,就连平日里与这盛丞相极不对付的帝师沈自熙竟也难得的挽留,后又觉得让一个四岁的小鬼头来做他们的百官之首,实在是笑话。这盛丞相是力排众议,保这个孩子上位,声称这个小孩一言一行皆是受自己教导,绝不会平庸无为,若一年后仍不能让众人信服,那么这个孩子任他们处置。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众人只能卖给这盛丞相一个面子,反正那个小孩也坐不久这个位置,众人如是想着。
可不到两个月,这个他们谁都不看在眼里的小鬼头让所有人都对他改观了。先是兵部尚书郑氏贪污一案,后又有梁氏一族的谋逆事件,处理之迅速,手段之强硬,令人咋舌。
众人这才相信,这位少年丞相,名不虚传。倘若光是官场得意也就罢了,偏偏这个小丞相还乐善好施、救济他人,对这个年纪都不比自家孩子大却心系于民的小丞相,平民百姓是喜爱得紧。一时间,这小丞相的声望是比某些世家大族的声望都高。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或许是受盛丞相的影响吧,这个小丞相也和帝师颇不对付,不过倒从来没吃过亏。
众人都说,怪不得是那只老狐狸教出来的人,不可小觑呀!
此刻,这老狐狸正笑里藏刀的看着李公公,开口问道:“听说皇上今日心情不好,可赶巧了,我今日得闲,就想见见皇上,不知李公公可否帮我通报一声?”
“大人真是折煞奴才了,大人稍等片刻,奴才这就去。”李云在盛丞相如炬的目光下,还是选择了得罪皇上,嗯,没错,得罪谁,也不能得罪老狐狸,反正皇上不会生老狐狸的气,就是可怜自己喽,也不知会不会挨板子。
盛丞相在原地等了不到一刻,就见皇上火急火燎的出来了。“大哥今日回来,怎不提前派人说一声?”皇上边说边请盛祁毓往寿康宫内走去。“你们都下去吧,朕要和大哥好好聊聊!”
众人刚退下后,皇上柳容与便把自己的胳膊搭在了盛祁毓的肩膀上,难得的嘻嘻哈哈道:“多年未见,大哥竟连一封信也不寄给我,二弟我甚是心寒呐!”
“皇上此举,于礼不合。”盛祁毓不动声色的微微退后。
“大哥呀,这里只有咱们二人,就不必注意那些礼节了。”
“君臣有别,礼不可废。”
“唉,大哥你还是那么严肃。”柳容与苦笑道。“不知大哥此次路过要住多久,依我看,不如留下吧!”
“如此甚好,臣此次前来,也是要告诉皇上,臣愿重返朝堂,不知皇上给不给臣这个面子?”盛祁毓接话道。
这下轮到柳容与惊讶了,他还记得他大哥当时要退隐的时候,那是斩钉截铁,退隐十五载,自己都得不到一星半点的消息,好不容易摆脱了这些俗事,怎么又给自儿找不痛快了?“大哥此话当真?要是应了,在我这可不能反悔了。”
“自是当真。”盛祁毓不卑不亢道。
“那可是大喜事一桩,不过丞相一职,现由陆离担任……”
“陆离那小子做的不错,臣也算没看错他,臣以为,安心当臣的忠义侯即可。”
“好!好!大哥回朝,自是再好不过,改明个儿,我就让那些人挑个好日子,宴请百官,为大哥接风洗尘。”
“其实,臣前来,还有一事禀告。”
“大哥直言即可,我又不是听不得。”
“臣听闻,昭懿帝姬自出生起,便身染恶疾,一直在渌水轩养着。臣刚好认识一江湖游医,虽说比不得宫廷御医,但看看,总归不会有错的,若幸运的话,痊愈也是有可能的,想来先皇后对这样的场景也是喜闻乐见的。”
“……”
柳容与半响都没有说话,整个寿康宫陷入了可怕的静谧,只有那暖炉里的火在滋滋作响。
“忠义侯有所不知,昭懿帝姬近日稍稍将养好,未免一些风言风语,朕这才没有透露。”柳容与沉声说道,眼中神色不明。
“即然如此,那臣也不必去请那江湖游医了,想来也还是御医更慎重些。”盛祁毓直视着那人,微微笑道。“那不知臣是否有幸得见帝姬?想来我退隐的时候,先皇后才将将有喜,这孩子臣还尚未得见。”
“那是自然,说来忠义侯当年还救了姝宁一命,她还与朕说过,以后若有孩儿,必认你为义父呢!”
“臣不敢。昭懿帝姬金枝玉叶,臣自是不可为其义父。”
“呵,”一声冷笑打断了他,“朕不过与忠义侯开个小玩笑,不必紧张。”
柳容与咳嗽了一声,早在外面候着的李云赶忙走了进去,自己心里还在嘀咕,这两尊大佛十几年没见了,怎么这么快就叫自己进去?
“不知皇上有何吩咐?”李云跪地问道。他隐隐觉得,今日这气氛不太对啊,难不成老狐狸惹圣上生气了,不应该呀!还未等他想明白,皇上的下一句话更是把他惊着了。
“传昭懿帝姬。朕与忠义侯想看看她身子大好后是何种模样。”柳容与轻笑着说道。
“是。”李云应下后,退至寿康宫外,后背已是冷汗涔涔。
“师父,圣上怎么了?”一旁的小徒弟见李云脸色不太对,很是担心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