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心里,师父就是师父啊,是此生都要尊敬爱戴的人,为他去死都心甘情愿,但怎能……
对他说那个字都觉得是亵渎啊!
缓缓踱出书房又往东边走,轻轻挑起三层叮咚作响的水晶帘后显现出寝室,金胆铜雀炉里残留着旃檀余灰,寒水木的床榻就在眼前,帐帘一端垂在地上,另一端被弦月银丝钩挂起。
房间十分干净、一尘不染,但东西总是随意摆放着,每次她归回原位,没几天进来又是东一只鸭西一只鹅。
就这尹星灯还给自己找补,你别管,我自己心里有数就行。
林瑶也没顶嘴,心道你有个什么数啊?有本事下次别喊“瑶儿快来,为师的某某又找不见了……”
透过绣着兰竹寒石的素纱帐帘,影影绰绰看到床上摆了几样东西。
这又是忘记收起来了?
林瑶走至床前,将垂下的随风轻晃的床帐揽到弦月钩里,随后保持着这个姿势久久没有动过……
瑶儿,众生就是这样,有善就有恶,有好就有坏,并非非黑即白,我们要做的就是均衡他们,让双方不断地消耗力量保持平衡,就像这棋盘上的黑白棋子,当白子胜过黑子的那一刻,它也输给了自己,只有在这棋盘上,棋子才是最有价值的。
师父,我不懂,我就是想让白子赢。我不喜欢黑色,白雪消融后的世界好讨厌啊。
瑶儿,世界本就是五颜六色的啊,就像每一个人,生来就与众不同,你不能强求所有人都像你一样。
师父师父,这池水好脏啊,为什么不把里面的杂草除干净了?每次你都留下那么一部分。
瑶儿,如果没有这些杂草,鱼儿们吃什么呢?
素手轻轻抚过那只画着兔子、乌龟的小棋盘、触碰过那支还不到三尺长的小鱼竿,柔肠百结,身子往前踉跄一下跪了下去,伏在床榻前无声悲啼,眼泪成双成对往下掉……
原来不止我怀念从前吗?
以前有什么难题我都请教你,你总能给我解答,可如今你就是我最大的难题,让我问谁去啊?
师父,师父,瑶儿想你……真的好想你……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
许是回忆往事太过忘我,林瑶都没发现身后站了个人。
宫玄烛舔舔嘴唇,看着哭得泪人一般肝肠寸断的小白花:“呃,打扰一下,敢问咱师父是驾崩不是……那个圆寂了吗?”
林瑶连忙抹几把眼泪回过身,娇嗔道:“胡说八道什么,师父才没有……”
想起方才之事面颊作烧,她简单整理一下站了起来:“你怎么来了?”
宫玄烛一摊手笑得开怀:“不怪我误会啊,都说了你这个打扮轻易别哭,不知道的以为在给谁奔丧呢,害我白高兴一场……”
林瑶追问:“什么?”
“那个,害我这刚酝酿起的悲伤全付诸东流啊!”
林瑶半信半疑:“你有什么事吗?”
宫玄烛摸摸鼻子掩饰尴尬:“来避避风头,刚巧看到你也在。”
林瑶越发懵圈,不知道谁有这本事能逼得宫玄烛东躲西藏。
宫玄烛一脸黑线:“说来说去都怪尹星灯,大正月里自己发癫愚公移山也就算了,非得把我二哥也拉扯上,我娘数半天家里缺口子人,吃嘛嘛不香,看见我就来火,非得让我去昆仑山给宫少卿和咱师父送碗元宵去,怎么说都不听劝呐,还元宵呢,等拿上去都冻成冰坨子了,她可能是想让这两人死哈哈哈哈……”
林瑶听得嘴角轻轻抽搐:“你就这么说了?”
宫玄烛喟然长叹:“只图一时嘴快没分清大小王,于是乎惨遭驱逐,只能来此凄凉落寞之地……欸,后院谁做饭呢?”
林瑶:“可能是江师弟吧。”
宫玄烛点点头,摸摸瘪下去的肚子两眼发光:“有福之人不用忙欸,一起去蹭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