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点起初是试探性的,疏疏落落地打在窗棂上,发出轻微的"嗒嗒"声。
雨势渐大,先是如豆粒般砸下,继而竟如倾盆,风也来助威,呼啸着穿过考场的每个缝隙,窗玻璃被雨水拍打得噼啪作响,仿佛有无数细小的手掌在急切地拍打。
苏鸣慧握笔的手微微发颤,不知是因了寒意,还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天气扰乱了心神。
监考员的声音穿过雨幕传来,显得格外遥远:“请各位考生保持安静,认真作答。”
苏鸣慧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在试卷上,那些字句却忽而变得陌生起来,在纸上游移不定,这题目是那么的陌生,根本就与课本没有一毛钱的关系。
苏鸣慧分明是复习过的,此刻却如隔了一层毛玻璃,看不真切。
雨水顺着窗框渗入,在窗角积成小小的水洼,苏鸣慧盯着那水洼看,竟有些出神。
试卷发下来的那一刻,苏鸣慧就知道坏事了,题目和课本上的完全对不上号。
前排那个穿蓝衬衫的中年男人当场就站了起来,把试卷往讲台上一拍,大声嚷嚷:“这是什么人出的题,跟课本上没有一毛钱的关系,这是耍我们玩吗?”
然后头也不回地冲出了教室,他的脚步声在走廊里"咚咚"响着,像一串愤怒的鼓点。
苏鸣慧翻到了最后一页,盯着作文题目发呆:"论当代青年的责任"。
翻了又翻试卷,这和认认真真复习的大学语文差了十万八千里。
教室里开始骚动,有人小声抱怨,有人干脆合上了试卷。
“老师,试卷上的内容和我们的课本不一样。”
监考老师推了推眼镜,咳嗽一声:“不愿意考的可以离开。”
又走了三个人,其中一个女生走到门口时回头望了一眼,眼神里带着不甘,但还是推开了门。
就在那一瞬间,外面"哗"地一声下起了大雨,雨点砸在水泥地上溅起老高,那女生在屋檐下犹豫了一会儿,最终又缩了回来。
雨越下越大,窗外的梧桐树在风雨中摇晃,树叶"沙沙"作响,像是在嘲笑这些被困在考场里的人。
苏鸣慧盯着试卷上那片空白,突然想起函授班老师说过的话:"写作就是要写真情实感。"
钢笔在纸上划出第一道墨痕时,雨声忽然变得遥远起来,苏鸣慧先写作文:窗外下着暴雨,坐在考场里考一场与课本没有关系的试题,如果没有下雨,我可能会选择离开······。
苏鸣慧想起去年冬天,在建筑工地上奔波忙碌的莫远帆,他的衣服总是沾满白色的灰浆;想起女儿冻得通红的双手:“妈妈,线手套不保暖,我想要皮手套。”
这些画面在雨中渐渐清晰。笔尖越写越快,墨水有些晕开,像极了丈夫衣服上那些洗不掉的污渍。考场里安静得出奇,只剩下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和窗外永不停歇的雨声。
苏鸣慧坐在函授考场的最后一排,写到一半时,苏鸣慧抬头看了看。教室里还剩不到一半的人,有的在奋笔疾书,有的望着窗外发呆。雨点打在玻璃上,蜿蜒而下,像一条条透明的小蛇。
"还有四十分钟。"监考员提醒道。
苏鸣慧猛然惊醒,急忙重新审题。手指已经有点发僵,墨水在纸上洇开,像一朵朵灰色的小花。考场里陆续响起咳嗽声,此起彼伏。
苏鸣慧抬头望了望窗外阴沉的天色,又低头继续作答。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与雨声混在一处,倒也不甚分明。
苏鸣慧的太阳穴突突地跳,那些熬夜复习的夜晚忽然都涌上心头,昏黄的台灯下,一本本笔记堆叠如山;凌晨三点的街道寂静无声,只有自己的影子在台灯下忽长忽短,还有莫远帆代替自己上班挥着铁铲的影子。
雨更急了,窗子某处似乎漏了水,‘滴答、滴答’地砸在地板上,像一只固执的钟表。苏鸣慧的后背已经凉飕飕的,不知是不是飘入的雨水。
忽然一道闪电劈过,紧接着是一声又一声震耳欲聋的雷鸣,考场里几个女生惊叫出声。
“保持安静!”监考员提高了声音。
写完作文,苏鸣慧深吸一口气,用力闭了闭眼。那些题目忽然又清晰起来,虽然与课本没有关系,但苏鸣慧喜欢文学,喜欢看书,像是雨幕中突然显现的路径。笔尖重新在纸上飞舞,苏鸣慧甚至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有力而急促。
凭着感觉,苏鸣慧认真解答每一道题,最后一题答完时,雨势恰好变小。苏鸣慧放下笔,活动了下僵硬的手指。窗外,云层间透出一线微光,照在湿漉漉的树叶上,闪闪发亮。
苏鸣慧突然明白,这场意外的雨,或许就是为了让留下来的这些不甘心的人,能静下心来写完这篇作文。
最后一个句号画上时,雨势刚好变小。阳光从云缝里漏下来,照在湿漉漉的操场上。
苏鸣慧交卷走出教室,抬头看了看天,乌云正在散去,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深深吸了一口雨后的空气。紧了紧衣领,踏入细雨中,脚步竟比来时轻快了许多。
这场突如其来的考试,这场意料之外的雨,还有这篇不在计划中的作文,都让苏鸣慧明白了些什么。
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倒像是给苏鸣慧的考试增添了几分戏剧性的注脚。
也许人生就是这样,总有意料之外的考题,重要的是,选择留下还是离开。
考试结果惊呆了苏鸣慧的下巴,四科只过了两科,其中最意外的还是《大学语文》,竟然考了67分,比《婚姻法》的63分,还多了4分,太让人意外加惊喜了。
其他两科都没有到60分,没有过。
莫远帆和苏鸣慧躺在床上,苏鸣慧抱着莫远帆的胳膊蹭蹭,颇为沮丧:“我是不是老了,记忆力不行了,考试竟然这么瘘,四科只过了两科?”
莫远帆拍拍苏鸣慧的头,安抚的笑着说:“时间太短了,一个月一科,要是我的话,看都看不完,可能一科都过不了?”莫远帆倒挺会安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