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就算加上那个女孩,一行四人,都有过并不养尊处优的经历,区区木篷马车的颠簸,还不至于让他们觉得苦恼。
没过多久,卢卡斯听到了皮茨勋爵的怒斥,于是他下车,用早已准备好的理由去说服那位勋爵大人。当听到马力和重量的极限,以及能够驾驶马车的人只有约翰的时候,尽管卢卡斯看不到,他也知道,皮茨勋爵已经接受了现状。
“作为道歉,这辆厢型马车就留给您吧。”
卢卡斯说。
“这怎么可以!”
“请您务必收下。这不仅是我的歉意,也是形势使然。毕竟这辆车我们不可能带走,就这样将它抛弃在这里也太浪费了。另一方面,您已经是勋爵了,哪怕执勤时是在马背上展现英姿的军人,在日常生活的时候,也应该有符合身份的出行方式。”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答应了收下厢型马车。
有了皮茨勋爵的许可,改装工程进行的更为迅速。兵骑士和士兵们在约翰的指挥下,很快将原来加工上去的板材都撬下来,使木篷马车本来的简单结构渐渐显现出模样。
“话说回来,这辆马车还真是大。”
卢卡斯听到约翰的自言自语。
坐在车里的时候并没有这样的感觉呢……是浪费了哪里的空间吗?
卢卡斯一边想着,一边跟随引路的兵骑士在给他安排的座位上坐下,等待改装的完成。
“失礼问下,是巴席提亚奈利少爷吗?”
大概是一臂远的距离外,一个女声向自己发问。虽然对方听起来是打算恭敬的请教,但不仅语法不规范,提问的方式也很粗俗。
不过卢卡斯并不在意,毕竟在莫利诺村,他已经习惯了这种态度。
“如您所见,我确是出身巴席提亚奈利伯爵家系,敢问您的芳名?”
“啊,我叫海瑟。”
哦哦,原来她就是……卢卡斯突然很迫切的想要看到她的样子,当然,是出于好奇。
“这一路我们会很着急,也有可能遭遇一些不讲理的事情,希望您能适应。”
“没关系的啦,本来就是我这边勉强要你们带上的……嗯、您。”
脱口而出的洒脱,以及事后想起来要注意对贵族的措辞修正,卢卡斯从来没想过居然会有如此有趣的女性。
她不同于爱薇偏执之外的脱线,也不同于科拉迪幼年时冒失以后的谨慎,当然更不像那个约翰故作天真的玩笑。
一定要说的话……嗯……对,她很像保罗,爱薇的弟弟,莫利诺村的火信继承人,保罗,尤其是那种爽朗和不设防的单纯。
一想起保罗,几乎没有什么介质的,卢卡斯也想到了自己的另一个半身,然后……
!!!!!
突如其来的痛苦懾住了心脏,卢卡斯一瞬间停止了呼吸。其强烈程度甚至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又像在莫利诺村那时的失控一样,被刺穿了身体。
“巴席提亚奈利少爷?巴席提亚奈利少爷!你怎么了?!少爷!!来人啊!!”
仿佛是从声音中察觉了卢卡斯的异样,身旁的海瑟呼唤了两声之后,立刻高声叫喊求助。紧接着,目前卢卡斯唯一能够看得到的精灵光出现在了身边,然后一双温热的大手抓紧了他的双肩,将他从不自觉蜷起的姿势慢慢拉开。
“呼吸!用力!吸气啊!”
莱奥涅尔阁下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远呢,明明手就在这么近的地方……卢卡斯用所剩不多的意识想着。
……好像,身体的某处有个洞,生命正在从那个洞里流失掉……是哪里受伤了吗?没有吧,自己只是乖乖地坐在一旁而已,旁边又有人在,就算是意外,至少在海瑟惊叫之前,就会有人先大声呼救了。
既然自己没受伤,那,那个洞就是从哪里来的?又是开在什么位置呢?
然而,体力已经被疼痛逼迫到了极限的卢卡斯,最终还是失去了意识,陷入了黑暗中。
不知道是因为两年半以前曾经经历过一次类似的情况,所以有了心理准备,还是因为卢卡斯并不认为自己是因为面临死亡才会昏厥,总之,当他发觉自己站在草原中的时候,并没有太惊讶。
很久……自从莱奥涅尔阁下政变失败那晚之后,就再也没有做过这种带着特定意义的梦了。
说起来,就是自从将吊坠随身携带之后吧?
这么想着,卢卡斯低头向胸口看去,却发现自己并没有带着吊坠。
疑惑的当口,他抬起头向四周环视。
啊……这里,是莫利诺村。
准确的说,是莫利诺村与铁壁公国国境线之间的那片草原。
卢卡斯几乎没有到过这一带,但他对国境线上那根不知从何而来,又是如何矗立在那的石柱印象深刻。而那个石柱,现在就在目之所及的地平线上,映照着初生的朝阳,仿佛正在等待自己一般释放着无声的召唤。
这个距离……大概等到正午时分,就能够跨越国境线了吧。
……咦?奇怪?我为什么要跨越国境线?
家园明明在……
卢卡斯转过身,望向莫利诺村的方向,却被所看到的情形吓得缩起了肩膀。
明明太阳的光芒如此耀眼,但它所照耀着的土地上,却密密麻麻的布满了黑色的不明物,其中还有偶尔闪过的微弱银白色光芒。卢卡斯知道那些黑色的是不好的东西,而那银白色的光芒……是被那黑色之物所吞噬的人们,唯一可以依靠的希望。
然而那“希望”,却也会毫不留情的将自己斩杀。
他不想死,所以要逃。这片土地已经没有他的容身之处,他只能穿过国境线,逃往铁壁公国。
若是在那里,凭借自己的武技,当个佣兵之类的,至少还有生存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