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连忙收回目光，只听那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六殿下许是对徐小姐很是欣赏?”

秦骁的声音我再熟悉不过，清冷之中透着尊贵，与他的薄情很是相配。

我也想知道六皇子对我是何样的心思，便也顺势望了过去。

过了须臾，他终于开口回答:“徐小姐自小随着镇国公在戍边之地经风沙，舔血雾。与燕京的贵女相比多了一分豪气，自是值得欣赏。”

我见他如此褒奖于我，也是有着拉拢之意。

六皇子虽身份尊贵，背后有母族帮扶，缺唯独缺少权。他需要徐家的帮助，而徐家亦需要他这样的靠山。但武将之家，在战乱之时是保命丹药，而在安定之时却是催命符。

我指尖在杯沿轻轻划了半圈，青瓷杯壁沾着的酒渍晕开浅浅水痕，恰如徐家如今踩在刀刃上的处境。

他们的对话明面上是在围绕着我，实则是对着徐家，他是在逼我爹娘做个选择。

众人谈笑聊着些无关紧要的琐事，我看着盘中的点心出了神，我本意是与六皇子结盟，可他亦心思深沉难保不会像前世的秦骁一般忘恩负义，我所知的帝王都是一般模样——薄情寡义，只看重己利。

歌女退下，宾客渐渐散了场，文相邀我爹独自相谈，小竹伴着娘与丞相夫人共赏花去了。

娘本是要叫上我一起的，只是丞相夫人说小辈跟着定会拘谨，娘想了想便让我先回府去。

我看着池中的白莲，只觉得这一世有许多都变了，不知能与六皇子扯上关系是福还是祸。

“徐姑娘，六殿下有请。”

我闻声回过神来，是那日为六皇子撑伞的小厮，我心中清楚六皇子的用意，不过他这般明目张胆的拉拢为何不怕他人说三道四?

我随着小厮穿过相府的回廊，步经一处绽满红莲的池塘，不知是何处传入耳的蛙声掩过了寂静。

我看着亭下自弈的六皇子，入墨般的发丝随着风而起，一身素衣显得他不入凡尘。赵懿属实算得上是温润如玉翩翩公子，他没有秦骁的烈性，让人更觉得舒心。

不过他的外表虽是如此，但野心却是不容忽视的。皇帝至今未立太子，皇后膝下并无子嗣，而赵懿生母是文氏，相比之下身份尊贵，因此朝中老臣多半都极为看重他。

赵懿与秦骁争锋，前世看似是秦骁赢了，但如今想来秦骁杀尽了忠臣良将，朝中无再可用之人。而赵懿封地富庶，若是早早招兵买马，难免不是黄雀在后之局。

“徐小姐，六殿下便在前面等您。”

我向小厮点点头，踏步前去。棋局之上只步了寥寥几子，赵懿指尖持着一颗晶莹剔透的白子，还未落子。

他忽然抬头看我，依旧是那般平静，只是指尖的白子被他放回了白瓷棋笥。

“徐小姐可会下棋?”

我双目看着他，心中不禁一笑，我若说不会，他又会如何?我知道他的用意，也便接下话。

“虽自小学过，但娇从棋艺不精。”

他示意我坐下，然后将白子棋笥向我推近。

“无妨，本王不过是想与徐小姐闲谈几句，棋下得好与不好自是没有关系。”

他并没有想拐弯抹角，我见他垂下眼帘，拾起一颗黑子悬在半空。

“该你落子了，徐小姐。”

我拾起一颗白子，看着棋盘上的局势。

两颗白子挨在一处尚且苟延残喘，另一颗孤子四面楚歌无药可医。正映照此刻的局势，他在让我选！

选他则是两子互相依存，亦是最好的抉择。若选秦骁便是因小失大得不偿失。

“殿下已为娇从选好了路不是吗？”我抬眸看向那人。最终将手中的白子落在了两颗白子旁。

赵懿悬在半空的黑子也随之落在了那颗孤子旁，断了它的后路，吞吃了它。

“是徐小姐知道舍轻就重。”他不轻不淡的说着，手中的玉骨扇轻轻摇动，带来微风。

“娇从不知殿下何意？”

他不明说我也当作不知，他想拉拢徐家却在此处给我提醒，不知是将我在家中的地位看的怎样高了。

“徐家在朝中势力强大，若是秦骁登得帝位，小姐觉得以他的性格会让徐家安稳吗？”

确实如此，秦骁忌惮徐家，只因一封无章印的通国书信便下令屠了徐家满门。

“殿下许是高看了娇从，徐家依靠谁，我怎能决定?娇从不过一介女子，事关家族荣辱兴衰无权干涉。”

他忽然轻轻一笑，定睛对上我的双目。

“徐小姐与京中其他女子不同，你眼中的野心做不了假。”

他几句话戳破了我心中的窗户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