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道长为贫道批过一卦，‘初六，干父之蛊，有子，考，无咎，厉。’道长可还记得？”徐慎之问道。

“记得，记得。”瞎眼老道点了点头，“道长今是要往何处去？”

“贫道云游四方，无有固定去处，路过汴京，特来看看道长。”徐慎之说道。

“有劳道长挂念了。”瞎眼老道轻轻点头，面带笑意。

正说间，那道童端出了三杯茶水和几个米饼，一起放到了桌上。

“真人请用茶。”瞎眼老道在双手在桌上微微移动，摸寻着茶盏。

见此情形，徐慎之发出一道灵气，将茶盏推到了他手掌前。不成想，瞎眼老道双手持了茶盏，递到了他面前。

“道长客气了。”徐慎之接过了茶盏。

瞎眼老道无甚亲戚友人，只有那个道童陪伴左右，他今日来此，瞎眼老道心中很是感动。

来而不往非礼也，徐慎之也端起一盏茶递送到了他手中。

“道长请。”瞎眼老道颤颤巍巍地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水。

徐慎之也抿了一口，茶水入喉发苦发涩，全无半点清香。

孔宣也端起一盏茶，不过他不是抿，而是牛饮了一大口，感到难喝，便皱眉放下了茶盏，又自桌上拿起了一个米饼，咬了一口，又皱起了眉头。

“真人。”孔宣扭头看向徐慎之，抬了抬手中的米饼。

徐慎之扭头看那米饼，只见米饼上留着一排齐整的牙印，这饼子放得时日久了，已经很是干了。

“贫道无甚待客之物，还请真人多多包涵。”瞎眼老道面带尴尬之色，他听到了孔宣咀嚼干饼子的声音，也听到了他称呼徐慎之“真人”，便跟着改了称呼。

只有度过天劫的道人才可以称为“真人”，时值此刻，瞎眼老道才对徐慎之的修为有了大致的了解。

“道长客气了。”徐慎之淡淡一笑。

判断一个人是否有诚意，不能看对方付出了什么，而要看对方付出的对对方而言意味着什么。

饼子干了，他自然不会吃，但他很是清楚，这几个干饼子可能是这瞎眼老道师徒二人未来几天的口粮。

瞎眼老道虽然眼瞎，却有大周天的灵气修为，若想用些非常手段改善一下生活并非难事，但他没有这么做，足以见其品格高尚。

“道长可愿前往贫道所在山门修行？”徐慎之提出了邀请。

“真人美意贫道心领了，但贫道生在汴京，实是不愿背井离乡。”瞎眼老道缓缓摇头。

徐慎之闻言没有再劝，当年他从那些僧人手中救下瞎眼老道时就想带他离开，瞎眼老道当时拒绝了他，而今再拒绝他也不奇怪。

与瞎眼老道交谈了片刻，二人起身离去，瞎眼老道在道童的搀扶下将他们送出门外。

到得门外，孔宣走远了些，回过头来冲那道童招了招手，“过来。”

那道童闻言快步跑了过去，孔宣解下包袱，从中取出两锭银子塞进了他手中。

那道童将银子又塞回来，后退几步，连连摆手。

孔宣追了上去，索性将银子塞进他怀里，冲其附耳低语，“拿着，你师父现在是个棺材秧子，日后送终还得用银子呢。”

那道童还想再还银子，孔宣快步跑走。

徐慎之自然听到了孔宣刚刚那一席话，皱眉道，“你这嘴上不带个把门儿的，什么时候能改改这毛病？”

“我说的是实话，那老瞎子今年怕是已过古稀，若非有灵气撑着，恐怕早就去见阎王了。”孔宣撇嘴说道。

“阎王是佛门的，道人不见阎王。”徐慎之出言纠正。

见得成功带偏了话题，孔宣别过头去偷笑了两声。

徐慎之哪能不明白孔宣心思，只得无奈摇头。

“真人，还往北走么？”孔宣回过头来发问。

“走，”徐慎之点了点头，“我还想再回神行宗看看。”

“好嘞！”孔宣欢快应声。

徐慎之侧目看他，孔宣之所以欢快是因为神行宗在怀来县，而怀来县离燕京府并不遥远，以二人的脚力，从怀来县到燕京府最多只需用两日功夫。

“不去神行宗了，改道向西，去秦蜀之地。”徐慎之改口说道。

“哦。”听得此言，孔宣立刻如霜打了的茄子，怏怏不乐，闷头不语。

见他前后态度转变如此之大，徐慎之不由得笑出声来，“我只是说说而已，还去神行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