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重如墨,少年悄无声息地立在凌霜床前。
修行之人本应警觉,但她呼吸平稳,浑然未觉——是他施的安睡咒起了效。
他向来厌恶与人接触。每一次触碰都让他感知生命如何消逝成死物,这本是他最熟悉的感觉。但凌霜不同。
“我会保护你。”
他想起凌霜望着他眼睛,认真说出这句话的模样。
保护?少年眼底掠过一丝阴郁的困惑。这承诺像一根刺,扎进他从未被温暖触碰的心口。也许掐断这承诺的源头,就能消除这种陌生的躁动。
他的手指轻缓地抚过她的脸颊,一路向下,停在她脆弱的颈间。这双手终结过无数生命,此刻只需稍一用力——他却猛地收回了手。
不是心软。
镇魂铃封印未解,她还不能死。
窗外传来轻微扑翅声,一只血鸦敛翅落在窗棂,眼珠赤红。奚无垠转身,指尖凝聚起一丝黑色灵力,轻触乌鸦额心。
“在苍山。”三个字直接映入脑海。
苍山……他唇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再回身时,他的目光又一次流连于凌霜沉睡的面容,最终落回那枚镇魂铃。等他找到解除禁制的方法……
少年俯下身,气息几乎拂过她的耳畔。
“凌姐姐,”他低声呢喃,声音轻得如同梦呓,“等我拿到镇魂铃,便将你熬成灯油,日日放在案头。”
只有彻底沉寂的死亡不会欺骗,不会背叛,能永远洗去生者所有的污浊与变幻。那才是他唯一能接受的“陪伴”。
奚无垠垂眸,长久地凝视着她,仿佛在审视一件即将完成的艺术品。
窗外的血鸦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夜色。
奚无垠回到自己的房间。
------
次日。
萧烬与江言向凌霜道别后,启程返回青云派。因彼岸醉可能与她父亲的死因有关,她特地拜托萧烬调查江言中毒的缘由。
江言临走时问了一句:“奚无垠呢?”凌霜以为他是想与之道别。
便说道:“我去叫他,他应该还没醒。”
江言却连忙摆手道:“不必了。”
虽然她服过不知道到底是什么阴毒的丸药,但想来只要不多说话、并且离奚无垠远一些,应当不会有事。
萧烬郑重说道:“凌姑娘所托之事,萧某必定竭尽全力。”
凌霜拱手回礼:“二位一路小心。”
送别萧烬与江言,凌霜刚转身,就结结实实撞进奚无垠的怀里。
他虽然清瘦,却比凌霜高出不少。
凌霜毕竟是修炼之人,只踉跄了一下,随即揉了揉鼻子,抬头问道:“他们刚走,你是来送他们的吗?”
奚无垠并不答话,只俯下身来,定定地看着凌霜的脸。
凌霜不以为意,顺手拍了拍他的头,说道:“你这两天气色好多了,我们也今天出发吧。”
奚无垠这才应道:“好啊。”
------
他们收拾好行囊便出发了。
此去苍山要经过一个叫无界之地,无界中有人,有妖魔,也有一些精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