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单论起年龄，小五其实要比施洄还大一岁。

可论起心智，施洄要比小五要成熟不少。

施洄的思绪飘远了些，想起上一世她死后才得知的有关小五的一些底细。

小五之所以叫小五，是因为他五岁那年在北境的一场小动乱中被镇北侯救下，自此以后便“赖”在镇北军营中。

虽说他个子比寻常孩童生得高大一些，但总归是只是个五岁的稚童，年纪太小了，军中粗人本就不忍心将他送走。

加上这孩子的性子乖巧得有些过了头，大家一合计，左右不过多张小孩儿的嘴吃饭而已，镇北军营还是养得起的，于是再也没人想着将他送走，就这样，他变相地被收入在了镇北军下。

只是谁也没想到，这孩子在军营日日习武的氛围感染下，小小年纪竟展现出了极高的武学天赋。

镇北侯惜才，便将他带在身边，亲自教导其学习武功。

没过多久，圣上以保留“杜氏血统”的名义强留杜君实在京中的消息传到北境，一时间，镇北军营上下都有些忧心忡忡。

一来，京中风波诡谲多变，哪怕圣上有意保住杜君实的姓名，诺大的镇北侯府只有一个少年坐镇，也未免太容易被趁虚而入。

二来，府中虽有暗卫，但杜君实一介小儿，的确也难以调度。

思来想去，还是当年的孟重世子出了一计，他们决定由当时军中的一位武学大师稍作伪装，领着已经略有功底的小五秘密前往京中，这样进入镇北侯府就不会太过招人怀疑。

并让小五表面上以书童的身份跟在杜君实身边，实则从此小五便正式成为杜君实的近身暗卫，听从杜君实的命令，保护好杜君实。

但实际上，彼此下级对上级的保护和忠诚，在这两人之间，其实是彼此之间的相互照应更多。

那一年，杜君实十一岁，小五只有七岁。

但小五或许真的骨骼清奇，天生便比同龄的孩子高大不少，七岁的时候竟也不比杜君实矮上多少。

只不过，小五心思很是单纯。

说得直白点，这孩子除了习武时脑子比较灵光，在其他的事情上似乎总是缺了根筋。

因此，比起书童或者是贴身侍卫，小五对于杜君实来说，更像是一同长大、一同习武、需要自己保护和照顾的弟弟。

两个被强行“隔离”在军中的少年就这样相互扶持着，一路长大成人。

他们一起艰难地适应京中的气候和各种各样复杂的人情世故，情谊自是比旁人无法想象的深厚。

元泰七年，镇北军大乱之时，那位十四岁便敢只身密赴北境、力挽狂澜的小世子身边，还跟着一位年仅十岁就敢提枪上马的小五。

从此以后，小五更是寸步不离杜君实，无论出生入死，也从不曾有过半点异心。

只是...

施洄的目光从回忆中抽离，落回眼前这个尚存着几分稚气与天真的小五身上。

这些所谓往事种种，施洄都只是道听途说的。

毕竟，上一世，施洄死后真正认识、了解的那个小五，与如今站在她面前的这个小五，实在是相去甚远。

施洄总是觉得，前世的自己，似乎是死后才真正有机会去了解那些不起眼但重要的人或事的。

更准确的来说，她这些不幸中的唯一幸运，或许是死后还有机会去真正地了解杜君实，以及他身边的这些人。

施洄又想起那时早已褪去了所有鲜活气的小五，大部分时间都十分沉默寡言。

按他自己的说法是：“我不会说话，就少说些，不给杜哥添乱。”

而他的左眼，终日以冰冷的黑色丝绡覆着。

那是在杜君实被嘉宁帝下令流放的途中，一行人遭遇了伏击。

几人虽在施洄费力递出的暗示下，已经对这一路可能遇到的凶险有了一定准备，但终究还是难以抵挡那来势汹汹的杀意。

慌乱中，小五为杜君实挡了一次暗箭，没想到那暗箭上竟淬了剧毒。

后来为其医治的医者说，小五只是盲了一只眼，已经算是万幸了。

可惜小五武艺绝世，盲了一只眼后，便只能靠着加倍的勤练，以补上其盲眼的缺陷。

从此，本就不善言辞的小五，变得更加沉默，像是一柄收敛了所有锋芒的刀。

因此，施洄还从未见过这样的小五，表情和眼神都这样灵动的小五。

上一世，她就对武功高超且忠心可靠的小五很有好感，如今见到这样“完整”且生动的他，更是感到了一阵难得的轻松。

思及此，她竟难得起了一些逗弄之心，故意板着张脸问他：“怎么？我脸上有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