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杜君实本人,其实并不是那么愿意被施洄推远。
毕竟,在他看来,施洄对他的态度,本来就已经足够疏远了。
这种疏远并非是显而易见、挂在面上的冷漠,甚至也不是明确的拒绝。
这种疏远其实更像是一种无形的界限,并不强硬,也并没有什么确切的依据或是压迫感,只是贴着他的脚尖,告诉他,这个距离,已经足够了。
剩下的地方,永远不可能让他再向前半步。
其实人人都能看得出,施洄是个慢腾腾的性子,戒备感很强,外化出来,便是她待人一向有分寸、有距离的处世态度。
而他,已经是在旁人眼中,那少数几个她真正熟悉信任的人了。
可只有杜君实自己能够意识到,这点小小的“例外”,并没有让他们真正走近。
这种若隐若现的疏离感……让杜君实时常感到困惑。
显然,这与他设想的大相径庭。
不知为何,明明两人已经相识数年,完全不是那种浅薄的关系,甚至许多时候,杜君实都觉得他们相处得十分自然而愉快。
可是每当杜君实想要稍稍将他在施洄心里的位置拉得靠前一些的时候,却总还是不得其法。
还没行动,就觉得自己的想法似乎不妥。
要么嫌弃自己生硬,要么觉得自己太冒失,要么在临近的那一瞬又怕惹她不快,于是只好默默收回脚步。
在施洄面前,他总是很难把握分寸。
他知道她不喜欢被逼近,他也不愿在施洄眼里看到迟疑或是防备。
于是他只好将这种薄冰一样脆弱又坚硬的不适忍下来。
久而久之,这种隐忍被他自己消化成自己的“分寸”与“理解”。
可事实上,这种“理解”,更多是一种无力的怅然。
仔细想来,这样的僵滞的确有些古怪。
杜君实一直以为,自己的性子绝对能够称得上是“平易近人”的。
他自小在军营和深宫这两处最肃杀最繁复的环境中长大,儿时在父兄的羽翼下,成长得还能称得上是畅快。
后来被困在京中和宫中的那段日子,则绝对能称得上是胆战心惊地“寻求生机”。
可就是这样的处境下,他都能获得自己需要的信任和亲近。
他所要的并不多,也没有什么太多的豪情壮志。
目前,他所真正需要的,仍然和当年初入入宫进学时一样——一线生机,便足矣。
至于以后,都需要先保证自己在任何风波中都能够存活下来,再论其他。
因此,按照他原本的设想,如果他想要在宋澈真正计划成功之后,无论是什么结果,都还能留有一丝的退路和余地。
那么,帝师令传人的信任对他而言,就是必然的必要。
只是他也和大多数人一样,没有想到,帝师令竟然在施洄身上。
也没有想到,这么些年,施洄对他的态度,还是那样模糊。
他们之间的关系却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亲密,反而是显得越发僵滞。
以至于,这似乎已经激起了杜君实的好胜心。
无论这样带有“攻略”属性的亲近是以怎样的心态和动机开始,无论他一开始想要的是什么程度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