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贻方最终拨通了在上海的姐姐叶立方的电话。电话里，他没有透露太多，只含糊地说遇到了些麻烦，需要见面谈，并会带“朋友”一起来。

叶立方听着弟弟异常严肃甚至带着一丝疲惫的语气，心下诧异。她这个弟弟从小到大都是“别人家的孩子”，冷静、优秀、从不需要人操心，更别提用这种近乎“求助”的语气说话。她立刻答应了。

周末，叶贻方带着袁袁和素素来到了姐姐位于浦东的高档公寓楼下。袁袁有些紧张，怀里抱着穿得干干净净的素素。

电梯直达高层，门开处，叶立方已经等在门口。她穿着剪裁得体的家居服，气质干练优雅，目光迅速扫过弟弟，然后落在他身后的袁袁和素素身上，尤其是在素素那张与弟弟眉眼极为相似的小脸上停留了片刻，眼中闪过巨大的震惊和难以置信。

“姐。”叶贻方低声打了个招呼。 “姐姐好。”袁袁有些局促地问好。 “咿呀！”素素不怕生，好奇地看着这个漂亮的阿姨。

叶立方迅速收敛了情绪，露出一个得体的微笑：“快请进。”她侧身让三人进门，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再次瞟向素素。

公寓宽敞明亮，装修是现代简约风格，价值不菲。一个八九岁模样的小女孩正坐在地毯上玩娃娃，看到来人，害羞地躲到了妈妈身后。那是叶立方的女儿安安。

“安安，叫舅舅，还有……”叶立方顿了一下，“叫阿姨和小妹妹。”

安安小声地叫了人。素素看到小伙伴，兴奋地扭动着想下地。

叶立方招呼大家坐下，保姆端来茶水和果汁。寒暄了几句后，气氛依旧有些尴尬。

叶立方终于忍不住，看向弟弟，直接问道：“贻方，到底怎么回事？电话里也说不清楚。”她的目光再次落在素素身上，意思再明显不过。

叶贻方深吸一口气，知道无法再回避。他言简意赅地坦白了关键信息：“袁袁。我女朋友。素素，我们的女儿，一岁三个月。我辞了波士顿的教职，回来一段时间了。”

尽管有所猜测，但亲耳听到弟弟用如此平静的语气说出如此爆炸性的信息，叶立方还是惊得差点打翻手里的茶杯。她瞪大了眼睛，看看弟弟，又看看旁边那个一直安静坐着、显得有些朴素的女孩，再看看那个正试图和安安分享玩具的小不点。

女朋友？女儿？辞职？

信息量太大，她一时竟不知该先问哪个。她想象中的弟弟的女朋友，或许是某个学术世家的才女，或许是华尔街的精英，绝不该是眼前这个看起来就像个普通邻家女孩、甚至有点学生气的姑娘。

“你……你真是……”叶立方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带着责备和不可思议，“这么大的事！你怎么现在才说？！爸妈知道吗？”

“不知道。”叶贻方摇头，“所以才来找你。妈前几天打电话，差点穿帮。”

叶立方扶额，感觉头痛。她仔细打量起袁袁。女孩很清秀，气质干净，但穿着简单，也没怎么化妆，看起来就是普通中产家庭出来的孩子，甚至可能家境还差一些。和她父母心目中那种门当户对、能对弟弟事业有助力的“叶太太”人选，差距不是一星半点。

她心里暗暗叹气。这么个突然冒出来的女孩和孩子，彻底打乱了弟弟完美的人生轨迹。她看着袁袁安静的样子，心里甚至闪过一丝怀疑：这女孩，不过是幸运地抓住了改变命运的机会，但能不能真的迈进叶家大门，成为名正言顺的“叶太太”，恐怕要看她的造化了，而这造化，目前看来极其渺茫。父母那一关，绝不是那么好过的。

“贻方，你……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叶立方又是气又是心疼，“工作辞了，孩子这么大了，爸妈还蒙在鼓里！你打算怎么办？”

袁袁安静地听着，手指微微蜷缩起来。她能感受到叶立方目光中的审视和那份并不看好的预判。

就在这时，门锁响动，一个高大健硕、气场强大的男人走了进来。正是叶立方的丈夫，国内知名篮球球星安翟。

“老婆，我回来了！安安，看爸爸给你带了什么……”他话音未落，就看到客厅里的不速之客，愣了一下。

叶立方连忙起身介绍：“安翟，贻方来了，他……和他朋友，还有孩子。”

安翟不愧是见过大场面的，虽然愣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常态，热情地和叶贻方打招呼，目光在袁袁和素素身上礼貌地停留了一下，并没有过多追问。他对小舅子的私事了解不多，但看得出气氛有些微妙，便聪明地没有多问，只是逗了逗两个小孩，然后就借口去书房离开了客厅。

袁袁看着眼前只能在电视和网络上看到的体育明星，竟然成了叶贻方的姐夫，心里更是七上八下，有些无所适从。她的目光无意间扫过书房敞开的门，看到里面书架上摆放着的一张家庭合照。

那是一张非常庞大的家庭合照，似乎是某个隆重的家族聚会。叶贻方和叶立方都在其中，端坐中央的老者气质不凡。而周围那些簇拥着的、笑容得体的亲友中，竟有好几张面孔……袁袁觉得异常眼熟。她仔细回想，心脏猛地一跳——那几位，似乎经常出现在新闻频道里的常客，甚至是……更具分量的人物。

袁袁瞬间感到一阵眩晕。她这才真切地感受到，叶贻方的家庭，似乎远不止她想象的“知识分子”那么简单。一层更沉重的压力无形地笼罩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