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苏婉清的出谋划策与团队的全力奔走下,应对危机的策略逐渐显露出成效,顾家笼罩多日的阴霾终于有了散去的迹象。
李经理带着两名下属,连续三日泡在商会档案馆与旧报馆,指尖翻遍了泛黄的卷宗与报纸,终于在一堆1927年的《海城商业年鉴》中,找到了当年南洋香料与木材的官方指导价目表。
表格上清晰标注着各类货物的市场区间价,顾家当年的报关估值不仅未超出上限,反而处于中等偏下水平,完全符合正常贸易的定价逻辑。
他还特意复印了《商业周报》当年刊登的几则香料商广告,广告中的报价与年鉴数据相互印证,为顾家的清白增添了有力佐证。
王律师则带着书记员,走遍了海城码头周边的棚户区,寻访当年参与卸货的搬运工与“海远号”船员。
多数人早已离开码头另谋生路,好在一位年近七十的老船长仍住在附近,他虽记不清具体货物数量,却清晰记得当年顾家的货船“海远号”确实只装载了香料与木材,并无传言中的“违禁品”,且卸货时码头管事全程在场清点,“就算有出入,也绝不会差太多,顾家做生意向来规矩”。
老船长的证词被仔细记录在案,连同另外两名搬运工的模糊证言,共同构成了反驳“巨额走私”的人证链条。
陈默的调查同样颇有收获。他通过北平的旧友打探到,新上任的刘署长出身书香门第,早年曾在燕京大学教授法律,最看重证据与程序正义,对商业竞争中常见的恶意构陷尤为不齿。
更关键的是,刘署长与赵世荣的“私交”并非深交,不过是早年在一次同乡会上有过一面之缘,赵世荣所谓的“倚仗”,更多是自欺欺人的臆想。
掌握了这些扎实的证据,顾云笙决定亲自拜访刘署长。
出发前,苏婉清为她整理好西装领口,轻声叮嘱:“刘署长既重规矩,你便不必刻意讨好,只需将证据条理清晰地呈现,态度不卑不亢即可。”顾云笙握住她的手,点了点头:“放心,我有分寸。”
海关总署的办公室里,刘署长一身中山装,面容严肃地坐在办公桌后。
顾云笙将整理好的证据分门别类摆放整齐——物价年鉴复印件、报纸广告、证人笔录、当年的货运单据,每一份都标注了关键信息。
“刘署长,关于顾家航运五年前的那笔旧账,确实存在程序瑕疵,我们愿意接受相应处罚。但‘走私’一说纯属谣言,这些证据足以证明货物来源合法、估值合理,还请您明鉴。”
刘署长仔细翻阅着证据,不时停下询问细节,顾云笙都一一从容作答。
当看到老船长的证词时,他微微颔首:“这位老船长我略有耳闻,在码头一带颇有威望,他的话可信度很高。”
最后,顾云笙看似无意地提起:“近来赵氏商会与顾家在航运线路上竞争激烈,此次匿名举报后,赵氏股价反而略有上涨,其中缘由,想必您也能猜到一二。”
刘署长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合上卷宗道:“顾先生不必多言,我自有判断。”
三日后,海关总署正式出具结论:顾家航运五年前的账目差异系码头管理疏漏所致,不存在走私行为,但程序瑕疵需补缴五百元罚款。
这一结果远轻于赵世荣的预期,几乎等同于为顾家正名。
消息通过《海城日报》公布后,顾家股价当日便反弹回升,各大银行纷纷撤回质疑,原本暂停合作的洋行也主动联系重启谈判。
至于那些关于顾云深身份的恶毒谣言,在走私指控被澄清后,彻底失去了生存的土壤,人们普遍认为这是赵世荣败局已定后的恶意抹黑,很快便无人提及。
顾家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暴,终于有惊无险地度过。
经此一役,顾云笙在公司的威信不降反升。
商号里的老掌柜们私下议论:“少东家年纪轻轻,却能在危机面前临危不乱,还能听进少奶奶的建议,将来必定能带领顾家走得更远。”
少数参与过危机应对的核心成员,更是亲眼见识了苏婉清的聪慧与冷静,对这位看似温婉的少奶奶多了几分敬重,再也不敢将她视作普通的世家夫人。
外患暂平,顾家内部隐藏多年的隐患却悄然浮出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