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天正值暑热难耐的季节,此刻又是正午时分,街上空无一人。
商景徽一路畅通无阻,策马疾驰出城。
只见大道尽头的浓荫里闪出一人一马的身影,携着风向这边移动。商景徽勒紧缰绳,额角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她随手揩了一下,翻身下马,自顾自往前走了几步。
城门口值守的差役认得楚国公主,见状赶紧跟上来,将公主的马牵到树下拴好。
远处的身影渐渐靠近,商景徽迎着当头的阳光,看不清那人形貌。
对方的马近了,在她前面十步之外停下,而后步行来到她面前。
他身修体长,看上去得有九尺。商景徽没见过这个人,可她认得,对方就是秦处安。
因为那双眼睛。
秦处安看她的时候,眼里就只有她。那双眼睛里往往含着笑,时常会溢出深切的情感,而那情感实在复杂又无法形容,常常是欢喜、倾慕,偶尔会有心疼,如果非要总而言之,那就是眷恋。
一如现在,眼前这个人。
商景徽注视着他,对方一点点靠近,她轻轻开口,声音极轻,像是害怕震碎了美梦一般:“秦处安,是你,对吗?”
“嗯,是我,殿下。我终于……回到你身边了。”
商景徽眼里含着泪花,却笑了起来,“我就知道,你不会离开,你不会离开我的。”
“我为我的一意孤行感到愧疚……”商景徽轻轻抚上他的眉眼,泪水滚落,她的视线太模糊了,于是低下头,闭上眼睛,让泪水落地,断断续续地说:“我不该……”
秦处安却捧起她的脸,替她擦眼泪,摇了摇头,阻止她继续往下说,“刚见面,不要道歉,殿下。”
他无比珍重地望着她,说:“没什么值得你感到抱歉。”
商景徽没再说下去。
秦处安听见了马车停下的声音,于是抬头,见兰若和朱蕤从公主府的马车上跳下来。见着他,二人皆是一笑,显然松了一口气,朱蕤道:“驸马,您可算回来了!”
方才骑马追着商景徽出城的卫愈,终于结束了在一边伪装空气的任务,也缓缓挪过来。
商景徽听见二人的声音,才回过神,有点不自在地将秦处安的手拉开,调整了一下状态,就听兰若说:“驸马是受伤了吗?外头暑热,殿下和驸马快上车去吧。”
方才光顾着高兴人回来了,商景徽根本没仔细看人,这会儿才上上下下打量了秦处安一遍:他身着深色劲装,身上各处皆有大大小小的口子,也看不出来是不是流了血。
“怎么弄的?”商景徽蹙眉问。
她出门时走得急,没带帏帽,一路上迎着太阳,如今脸上被晒得红彤彤的。
秦处安看着心疼,拉她上车,道:“回去再说。”
“那咱们回府去。”商景徽说。
秦处安却说:“不,殿下,得先进宫报平安。”
商景徽看着他,欲言又止,最后说,“也好。”
马车里放了冰块,很凉爽。秦处安看着商景徽,她穿了一袭丝绸质地的白色常服,墨发低挽着,已经有些凌乱,一绺鬓发垂落在耳侧,一看就是出门时太急,没有顾上整理仪容。
商景徽也看着他,从上到下打量一遍,忽然反应过来其中蹊跷之处,问他:“为何你回来,他们都没有察觉任何异常?为何只有我不知你的形貌?”
“因为我在这个世界里,已经替换了秦简。所以,所有人都会默认我就是秦简,在他们的记忆里,秦简自始至终都是我。”秦处安笑着说,“但是殿下重生过,所以在你的记忆里,我们是不同的两个人。”
“至于其中的细节,一时也说不清,我们回府之后慢慢讲。”
“怪不得,他们都指着秦简,和我说那是个陌生人。”商景徽喃喃道。
秦处安闻言却格外惊诧,道:“他来骚扰你了?”
“没有,”商景徽笼统地说,“他没这个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