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昭在房里养了几日的伤,很快便能强撑着走动,他出身寒门,本就吃得了苦,更何况是从北疆死里逃生来的人。
老旧的木门推开的时候发出让耳膜发痒的声音,他深吸了了一口气,低头看见地上放着一个紫檀木雕刻着暗纹的匣子,里面放着一份请柬。
他守着这份请柬看着月亮升落三个轮回,终于在一个天边鱼肚白的清晨,走出了房门。
顾昭没想到的是,这一次他又被人绑了去,只是这次不是在高王府,而是在南成王府。他睁眼的时候被人拎着撞到了一个圆柱上,撞得眼冒金星,模模糊糊地看着远处好像有一只绿上带点黑的孔雀,正在梳着自己的羽毛。
南成王放下手中的金丝扇,暼了地上的顾昭一眼,有气没气地道:“把戏台子搭好,配角已经到了场,该上主角了。”
“去春枝苑传句话,就说‘你的心上人快死了,本王大发慈悲,让你见上最后一面’。”南成王对身边的人道。
他踩着跪在地上的小厮走了下台子,瞧着顾昭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啧啧”着摇了摇头:“看着今儿是出苦情戏啊!你可得撑住咯,本王的金华殿可不替人收尸。”
言罢,他命人抬来了一面比人高的铜镜,搔首弄姿地站在铜镜面前,欣赏着自己头上插得两支孔雀羽毛,满意地把一缕散下来的碎发捻到了深绿色的袍子上。
陆鸢来的时候,他还沉浸在那一面被动了手脚的镜子里,在那一面铜镜中,他能看到自己想看到的样子。
陆鸢穿了一件淡紫色的裙衫,头上仍然簪着那一根梨树枝子,上面干了的梨花,像是镶上去的玉。
她看了一旁被绑在地上的顾昭,跪在地上,对南成王行了礼。
南成王赏了陆鸢半眼,并没有让她起来的意思,大部分注意仍在那面镜子上,他突然转头一笑,对身旁的手下说:“不够,主角还没上场呢。不过,可以先上点小菜,浇点小酒。”
他从铜镜的后面走出来,俯视着陆鸢道:“陆家,春枝苑,顾昭,这几个词放在一起,本王想到的可不只是妙元娘子,你是陆崇的女儿,胆子真够大的。一介流民,换了个身份,以为可以在这里瞒天过海啊!”
陆鸢低着头,她没有否认。
她知道面前站着的是什么人,是伸手便可以掌控半座京城,拥有皇室血统的亲王,他想知道什么,就算是变成灰,也会被掘地三尺挖出来。
只是陆鸢不知道,他为何一定要置他们二人于死地。
殿内的小厮早已摸透了南成王千变万化的表情,领头的下手见他轻挑了下眉,便把顾昭拎出来,搜了个全身,只搜出来一份请柬。那小厮把请柬翻了个遍,竟然从请柬的封皮缝隙中拿出了一个细如金线的戒指,不同的是戒指上有一颗珠子。
那颗珠子红的发黑,像一颗眼珠子。
“王爷,找到了,果然是他偷的!”手下单膝跪地,把戒指呈了上去。
陆鸢跪在地上没有抬头,却瞥见眼前的地上多了一枚金色的戒指,上面的珠子好似一双眼睛在监视着她,满是轻蔑和不屑。
“那些衙门是怎么审犯人的来着?先打上的二十大板!”南成王摆了摆手道。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若是想要杀了我,又何必给我加上这虚无的罪名!”顾昭挣脱了殿中侍卫的束缚,他撕扯着身上的绳子喊道。
“阿昭,你冷静,一定要冷静。”陆鸢站了起来,她要转移他的注意,直视着南成王道:“今日您坐于殿上,我便尊称您一声王爷。我知道王爷视人命如草芥,可是人活在这个世上,生与死都不能不清不白。”
“不清不白”四个字刺进了南成王的耳朵,他突然定住,眼睛睁得越来越大,飞身一跃下了高台,掐住陆鸢的脖子,面容扭曲道:“你说什么!不清不白?”
金华殿内回荡着刺耳的笑声,听的人汗毛耸立,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
“你他妈算个什么东西,信不信本王掐死你!不,我要把你扔进笼子里,看你一点一点被撕烂。”他伸着舌头,好像要咬死陆鸢,手上的力度越来越大。
陆鸢拼了命地呼吸,却越来越晕,她闭上了眼睛,生生被掐出了两行泪。
“放开她!”
异口同声。
一声是歇斯底里,来自顾昭。
一声是冷峻如冰,来自从殿外走进来的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