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武年间魔王势力不断扩大,残害大地生灵,那时的大地宛如人间地狱,多少鲜血汇聚成血河交织着世间土地。
各大仙族联手也只能伤及魔王十分之一,而唯一能够杀死魔王的方法,只有噬魂剑。
尸骨遍野,万魂冤屈,无数的魂骨与血河筑成了一座楼兰殿,殿中只有唯一的器物,噬魂剑。
而拔出此剑的便是上一任仙族总督,白棠。
在二人交战中,魔王并未死,只是重伤躲起来了,但这位总督大人却在这场大战中彻底死了,死的也只有他一人。
“呸,死的活该,”一位满脸胡渣,看上去只是小门派门生的客人,他吐掉瓜子壳,语气愤怒,“这白棠,残害同族,为了登上总督位置不择手段,若不是有月神族的二当家,我们恐怕到现在还不知道白棠早就和魔族联手想一统天下。”
旁边和他穿着相同制服的门生叹气道:“说到底还是太年轻,二十岁就坐上总督位置,不知道背地里到底杀了多少妨碍他的人。虽说他拔出了弑魂剑,但由于自身资历过浅无法掌握好灵力,遭受其剑气反噬。”
“当初我们小族也参与了这场讨伐,因为这剑气的波动威力太大,战场上不论魔族还是仙族,只要是修为较低的,全部死伤惨重,若不是月神族的二当家动用月神圣术,我恐怕今日也不能站在这里了。”一人附和道。
现在正处凛冬,屋外白雪飞扬,而这间小小的酒坊在这天地白雪中因讨论十五年前的战斗所传出的嘈杂声,与这宁静的环境显得格格不入。
酒坊内大多数是进来躲雪的人,他们喝着热酒,嘴里却全是指责辱骂白棠品行恶劣的话语。
砰的一声,桌子碎裂的声音瞬间引起了屋内所有人的注意,人们都纷纷看向声音的来源。
只见一位头发乌黑束着高马尾的男人正淡定地品着杯中的酒,全然不顾身旁被他捏碎的木桌。
男人喝完酒便将手中的酒杯丢落在地面上,杯子碎的同时,他浅黄色的瞳眸也正对上屋内所有人的视线,神色冷峻道:"人既已死,何不让其魂灵安息?仅凭他人话语断定一个人的品性如何,这便是各位族派培养出来的人吗?"
那位满脸胡渣的门生摔碎杯子,指着男人呵声道:“白棠残害同门这件事天下谁人不知?死了遭世人唾骂是他活该,而你却在这里维护他,难道你知道事情全过程?”
“我知道与否,只要我说各位便能相信了吗?”男人冷笑一声,佯装歉意,“恕我失礼,看各位所穿服制应该也只是小族门派的人,恐怕根本没机会见总督大人一面。”
众人察觉到被面前之人羞辱族派,纷纷起身想给他一点教训。
在这乱世之中,只要不是名列前茅的仙族子弟死去,不管死了谁也不会有人会在意的,更何况面前的这个男人没有穿任何代表仙族身份的服制。
正当他们拔出佩剑准备上前时,却被强大的红色灵力压制得直接跪在了地上,一瞬间,屋内除了那个男人,所有人都跪拜在男人面前,明明是寒冬,但每个人的脸上都冒出了冷汗,强大的灵力磁场压制得让人难以呼吸。
男人重重叹了口气,戴好斗笠,在柜台处付了钱,顺便提了两壶酒,离开酒坊的刹那间,所有人都瘫软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天色已晚,街道上也只有少许店铺还在寒冬中营业。
男人拐角走进昏暗的巷子中,却被身后的利剑抵住脖颈,身后之人撕去隐身符,低声说道:“墨晏,真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你。”
墨晏反应迅速,瞬间移动到持剑之人的背后将他按倒在地,手指啪嗒一响,火光便在指尖冒出,墨晏也看清了眼前之人的样貌。
“洛衡?”墨晏手上松了些力,迟疑了几秒选择放开了他。洛衡从地上爬起来,拍掉了衣服上的雪,借着火光,瞧见了墨晏正在打量着自己。
“你长大了,我都差点没认出你来。”墨晏微微笑了笑,习惯性伸手想去摸摸洛衡的脑袋,却被他一掌拍开。
“我今年已经二十五岁了,别再把我当十岁小孩子来对待。”洛衡说。
是啊,已经过去十五年了,现在的洛衡也不再是当初那个经常跟在他和白棠身后的小孩子了。
洛衡面容清秀,但褪去了年少的稚气,眼神中多了几分稳重,手中的佩剑也对应着他的责任与担当。
此时墨晏也注意到了他腰间佩戴的月型玉佩,看来月神族也是彻底接纳他了。
正在墨晏出神时,洛衡沉声问道:“我师父他的……尸体呢?”
墨晏并未回答,似是在思考着什么。
“虽然对外界表明师父的尸体已经被彻底销毁,但只有四大仙族的人知道,师父的尸体在那次大战后就不在了,”洛衡声音颤抖,“我这些年为了成为内阁弟子,拼了命地努力修炼,只是为了能够打探到师父的消息……”
墨晏仿佛意识到什么,拉过洛衡的手,将他的衣袖往上掀开,映入眼帘的全是大大小小条形的淤青。
洛衡推开他的手,眼神却暗淡下来:“我不信师父是他们口中那样的人,我也不明白这些流言蜚语究竟是从谁的口中传出并让人人信服,可明明师父他是拿命才拔出噬魂剑的……”
此时墨晏站起身,将手中的一壶酒递给了洛衡,不等洛衡接稳,墨晏便大口喝酒,道:“你为何会认为白棠的尸体会在我这里?你也不该这么信我,我可是魔族的人……”
“那又如何!师父生前交情与你是最好,那日大战,四大仙族的人都看见是你劫走了重伤的师父,你是魔族的人又怎样,你和他们不同,”洛衡紧紧抱着酒壶,声音哽咽,“求求你,让我看一眼师父。”
“你师父不在我这里,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墨晏又闷喝了一口酒。
洛衡刚想再说些什么,但腰间的玉佩却暗暗地亮了起来,是月神族的人往这边靠过来了。
洛衡转回头时,墨晏便消失在黑夜中,只留下那壶未喝完的酒,正躺在雪地上缓缓地流着酒水。
墨晏走进了平平无奇的竹林,墨晏嘴里默念咒语将手放在了空中,顿时竹林涌动,原本一处幽静覆雪的竹林被一道结界一分为二,从中生出一条路来,而那条路的两侧竟开着与这时节不合的海棠花,海棠花悠悠地摆动,似是在欢迎墨晏的归来。
路走进去越深,路旁的海棠花便是越多越茂盛,而墨晏躁动不安的心只有在这里才会渐渐平息下来。
墨晏走进了一处洞口,凭着洞顶处月光的撒入,洞中的火光渐渐亮了起来,这里遍地都是海棠树,而洞中间也就是月光正对处有一株海棠树,伸腰立直像一座高耸入云的宝塔,飘落的海棠花落在了躺在树下那人的脸上。
那人惨白的俊脸丝毫不输他那雪白的发色,脸上的海棠花似乎带来了微弱的生机,却又转瞬间消失不见。
他静静地躺在冰棺上,冰棺散发出的寒气包裹着他的躯体,而他同样穿着一身白色衣袍,自他死后,身旁的佩剑便再没有出过鞘,像主人一样封锁了自己的生命。
墨晏靠近蹲在那人身旁,轻轻捻去他脸上的花瓣,目光却从未移开过他的面容。
“白棠,我今日见到了洛衡,他已经长大了,学会了你当初教他的隐身符纸来偷袭我,还有,我又听到他们说你的坏话,他们把你说的好坏好坏,把许多莫虚有的罪名全加在你的身上……”墨晏抱着膝盖,背靠着冰棺说。
可那人并未回答,偌大的洞穴只回荡着墨晏一个人的声音。
海棠花再次飘落,墨晏却忽然变回原形,化身成一只黑色狼妖爬上了冰棺,紧紧靠着白棠的腰侧睡下。
眼前恍惚的寒气仿佛变成墨晏梦境的引线,引导着墨晏走进灰暗世界中那唯一的一处光亮,只是这样,或许就能见到白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