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月遥说得对。
夏油杰对她的恨意,此刻确实达到了巅峰。
……
银蓝色的光束如刀锋般从穹顶裂缝中倾泻而下,在满地的残骸上割裂出流动的光影。
半片薨星宫已沦为废墟,断裂的木质梁柱斜插入龟裂的地砖,宛如折断的肋骨穿破胸膛,刺向天空。夏油杰身下的血迹尚未干涸,在光下凝成一片暗色的血泊。
废墟之上,唯有他们两人对峙。
时间仿佛凝固。
夏油杰下颌紧绷,郁色的紫瞳死死锁定在他最爱的老师身上。她的指尖轻轻划过少年颤抖的身体,血珠在她指腹晕染开,像是无声的安抚。
咒灵的阴影在光下膨胀,如黑潮般汹涌地压向那个女人。黑刃划破空间,金属的嗡鸣声在空气中震颤,气流掀起他最恨的老师的发梢。
在这样的威胁下,她一动未动。单薄的身影在巨大的咒灵面前,宛如风中摇曳的烛火,渺小而脆弱,仿佛下一刻便会彻底熄灭。
苍白的美人面,和她身后涌流的咒灵黑雾。
一白一黑。
一静一动。
他最爱的老师。
他最恨的老师。
这一刻,爱与恨撕咬着,交织成无法解开的死结,全都凝在眼前波澜不惊的平静面容上。
老师说错了。
十年,二十年,甚至一生,夏油杰大概都无法将她此时的面容从记忆中抹除。无论是美梦,还是噩梦,深夜梦回时,这张脸一定会如幽灵般浮现,清晰得令他窒息。
她带给他的影响永远不会消失。
“咔嗒。”
破裂石柱的碎屑坠落,就像是时钟的秒针开始转动,激起悬浮在光束中的尘埃。
夏油杰停滞的思维也开始运转。
“老师……”
他艰难地伸出手,指尖颤抖着轻抚上女人的脸颊,手上的血在她苍白的肌肤上晕染开来。
咒灵的黑刃在空气中发出蓄势待发的蜂鸣声,愈发刺耳。
“为什么……”夏油杰声音沙哑,几乎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带着难以言喻的痛苦与困惑,“为什么老师在这里?”
想不通。
想不通。
无论如何,夏油杰也无法理解这一切。
“我需要知道薨星宫的位置,而你们刚好在执行星浆体的任务,所以我就来了。”
她的声音轻如呢喃,却清晰地传入他的耳中:“老师说过吧,大人都是很狡猾的。”
夏油杰的手指不自觉地蜷缩,钳住她的下巴,指尖陷入她柔软的面颊,力道几乎失控。
咒灵的阴影愈发浓重,黑刃在她周围盘旋,如同伺机而动的毒蛇。她的身影在黑暗中显得愈发单薄,仿佛随时会被吞噬。
然而,海月遥却完全无视身后的咒灵,目光顺着夏油杰绷紧的小臂肌肉向下游移,落在他咬出血的下唇,和眼尾那滴将落未落的血珠上。
“老师不是已经提醒过夏油君了,可你还是伤成这样……”她像是以前两人依偎在一起时那样,指尖轻抚,怜爱地擦去他眼角的血。
可夏油杰感受不到丝毫温情,瞳孔紧缩,呼吸急促几分。咒灵的黑刃猛然斩下,削断她一小缕黑发,冰冷的锋芒几乎贴着她的脖颈。
“不对老师动手吗?”她轻声问道。
见他抿着唇不肯回答,海月遥拍下他的手,站起身,背对着他,朝着薨星宫深处走去。鞋跟上沾着的夏油杰的血,也一步步地印在龟裂的石砖上。
她的目光投向被层层围屋环绕的参天巨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