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雨是突然砸下来的。肖梓阳刚从“老杨杂货铺”附近的面馆出来,手里还攥着苏芮发的仓库地址纸条,天边就滚过一声闷雷,豆大的雨点紧跟着砸在青石板上,溅起细小的水花。他没带伞,只能把纸条塞进贴身口袋,用外套裹紧背包,往“锦里巷”深处跑——他跟张叔约好,晚上先去“魅色”对面的“李记面馆”探探风,再商量去城外仓库的事。
雨越下越大,风裹着雨丝往衣领里灌,肖梓阳的旧夹克很快就湿透了,贴在背上凉得刺骨。他跑过巷子里的杂货店、服装店,门口的灯笼被风吹得晃来晃去,暖黄的光在雨幕里晕成一片模糊的光斑。路过一家五金店时,老板从里面探出头,喊了句“小伙子,进来躲躲雨啊!”,肖梓阳摆了摆手,脚步没停——他怕耽误了时间,万一晚上周虎不在“魅色”,又得等一天。
跑了大概十分钟,前面终于出现了“魅色酒吧”的招牌——neon粉的光在雨里闪着暧昧的亮,像块吸人的磁石。招牌下面是两扇黑色的玻璃门,门旁站着两个穿黑西装的保安,胳膊上纹着青色的龙,眼神扫过路人时,带着股生人勿近的狠劲。酒吧里的音乐隔着玻璃传出来,震得地面都有点颤,和青溪山的竹笛声、流水声截然不同,吵得肖梓阳耳朵发疼。
他放慢脚步,躲到巷口的梧桐树下,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晚上六点半,离张叔说的周虎“七点左右到”还有半小时。他想先去对面的“李记面馆”等,可刚迈出一步,就听到酒吧里飘来一段歌声。
是首慢歌,调子有点涩,没有伴奏的杂音,只有女声孤零零地飘出来,慵懒沙哑,像山涧的溪水漫过石头,又带着点说不出的委屈。歌词肖梓阳没听清,只觉得那声音像根细针,轻轻扎在他心上,让他原本着急的心跳慢了半拍——他想起林晚星在静心院山顶吹的《山月谣》,也是这样,能让人暂时忘了心里的慌。
“这谁啊?唱得这么好,怎么没听过?”旁边有个躲雨的路人小声嘀咕。
“还能是谁?周虎的‘摇钱树’呗,叫靓靓,听说签了霸王合约,想走都走不了。”另一个人接话,声音压得很低,“上周还有个年轻人,想帮她解约,结果被周虎的人带走了,到现在都没消息。”
肖梓阳的耳朵猛地竖起来——帮靓靓解约?年轻人?难道是小武?他赶紧凑过去,小声问:“大哥,你说的那个年轻人,长什么样?”
那人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带着警惕:“你问这干什么?跟你没关系,别多管闲事,周虎的人可不好惹。”说完,就拉着同伴往巷外走,没再理他。
肖梓阳站在雨里,心里又急又乱。刚才那人的话,印证了他的猜测——小武果然是为了帮这个叫“靓靓”的歌手解约,才被周虎的人带走的。这个靓靓,说不定知道小武的下落,甚至可能见过小武最后一面。
他攥了攥贴身口袋里的“魅色”徽章,冰凉的金属贴着皮肤,像个提醒。他想直接进酒吧找靓靓,可刚走到门口,就被保安拦住了。
“干什么的?”左边的保安上前一步,手按在腰后,肖梓阳能看到他腰上鼓起来一块,应该是藏了家伙。
“我找靓靓,有急事。”肖梓阳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
“找靓靓?”保安嗤笑一声,上下打量他,目光落在他湿透的旧夹克上,“你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样,靓靓是你想见就能见的?滚远点,别在这闹事。”
另一个保安也走过来,伸手就要推肖梓阳。肖梓阳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他的手,眼神冷了下来——他能忍,但不代表会任由别人欺负。
就在这时,酒吧的玻璃门开了,一个穿黑色衬衫的男人走出来,看起来三十多岁,头发梳得油亮,手里夹着根烟。他看到门口的动静,皱了皱眉:“怎么回事?”
“强哥,这小子想找靓靓,我们让他走,他还不乐意。”保安赶紧解释,语气里带着讨好。
被叫做“强哥”的男人看向肖梓阳,眼神里带着审视:“你找靓靓干什么?认识她?”
肖梓阳知道这人应该是周虎的手下,不能硬来,便拿出张叔给的纸条,小声说:“我是杨老板介绍来的,想跟靓靓打听个人,不会闹事。”
强哥接过纸条,看了眼上面的字,又抬头看了肖梓阳半天,才把纸条还给他:“进去可以,但别乱跑,靓靓还在唱歌,等她唱完再说。记住,别惹周总不高兴,不然谁也保不住你。”
肖梓阳点点头,跟着强哥走进酒吧。里面比他想象中更热闹,震耳欲聋的音乐,闪烁的灯光,男男女女在舞池里扭动身体,空气中弥漫着酒精和香水的混合气味,让他有点不适应。他跟着强哥穿过舞池,往舞台方向走,沿途的人都在看他,眼神里带着好奇——他湿透的夹克、朴素的样子,和这里的氛围格格不入。
舞台上,终于看清了唱歌的女人——正是靓靓。她生得一张鹅蛋脸,线条柔和得像被溪水磨过的暖玉,没有半分尖锐棱角,下颌线轻轻收着,显得格外秀气。肌肤在彩色聚光灯下透着冷白的瓷感,连颧骨处的细小绒毛都清晰可见,风一吹就跟着歌声的节奏轻轻动。头发是蓬松的大波浪,卷度不刻意,像刚从阳光下晒过的棉絮,几缕碎发贴在鬓角,被舞台光染成浅金色。最打眼的是她的眼睛,眼型偏圆,眼尾却微微往上挑,像画了半道细弯的月,闭眼时睫毛密得能接住光,长而软地垂在眼下;睁眼时眼神里藏着点疏离的清冷,可眼底又裹着层湿意,像蒙了雾的湖,唱到委屈的歌词时,那点湿意更明显,让人忍不住心软。她穿了件红色亮片裙,裙摆刚到膝盖,衬得腿又细又直,抬手扶麦克风时,手腕细得像一折就断,指尖涂着淡粉色甲油,和她沙哑的声线形成奇妙反差——像带刺的野玫瑰,艳得张扬,却又藏着不易察觉的脆弱。
她唱的是首关于“被困住”的歌,尾音落下时带着点轻颤,台下响起掌声和口哨声,可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对着台下鞠了一躬,转身就要往后台走。
“靓靓,等一下。”强哥喊住她,指了指肖梓阳,“这小子找你,杨老板介绍的。”
靓靓停下脚步,转过身看向肖梓阳。她的目光扫过来时,肖梓阳甚至能看到她瞳孔里映出的自己——狼狈的、湿透的,和她身边的光鲜格格不入。她的唇形很薄,唇峰清晰,嘴角天然有点往下撇,不笑的时候像带了点小脾气,开口时沙哑的声线配着唇瓣轻轻动,反而有种反差的软:“找我干什么?”
“我想跟你打听个人,”肖梓阳往前一步,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清晰,“我师弟林小武,上周三在这附近失踪了,有人说他想帮你解约,被周虎的人带走了。你见过他吗?”
靓靓听到“林小武”的名字,瞳孔轻轻缩了一下,原本清冷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像平静的湖面被投了颗石子。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手里的麦克风线,指节微微泛白,脸颊上也泛起淡淡的红晕——不是羞涩,是紧张。“没见过,我不知道你说的是谁。”说完,她转身就要走,连亮片裙的裙摆都带着仓促的弧度。
肖梓阳赶紧拦住她:“你见过他,对不对?他穿蓝色粗布衫,袖口有个补丁,你肯定见过他!”他拿出怀里的照片,递到她面前,照片上的小武笑得腼腆,“你看,这就是他,上周三在这门口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