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蔷薇合上了书,那个她刚刚认识的宗教徽记,再次被尘封进了这本也许将来不会再有人问津的书里。但她知道,这个徽记,她不可能忘记了。
“公主殿下。”
忽然,不知什么地方传来一声呼喊,刻意压低了声音,但带着些催促。
蔷薇顿时吹熄手里的油灯。
黑暗中,似乎看到两道身影。蔷薇在一排排书架中摸索,最后来到那道很高的窗前,因为有了月光,终于才稍微看清一些。那扇窗台上,栅栏被敲碎,像是在一个小时前就已经这样了,而索图压低身体轻轻地趴在上面,表明了刚才的事情是谁干的。索图尽力往下伸出手,一把,抓住了蔷薇的手臂。
好一阵,俩人才从窗台上下来,到了图书馆外面。
蔷薇重新戴上斗篷。
“查到了吗?”索图依然压低声音,问。
蔷薇脸色并不好,他看了索图一眼,最后,并没有隐瞒。
“瓦德加。”
“瓦德加?”索图有一瞬间的失神,似乎,他的年纪比公主大些,对王国初期的事情有一定了解。也由此,他迅速释然了,甚至有些接近真相的欣喜。因为刺杀事件,他变成如今这种地步,而现在,罪魁祸首终于找到了。
“忒瑞斯公爵不可能不知道瓦德加。但她却对我隐瞒了,这说明……”蔷薇没有把话说完,她忽然看着索图,“你为我冒了这么大的险,谢谢。”
索图怔了怔,有些惶恐。
但当他感受到公主由衷的谢意后,有那么一瞬间忘记了公主的身份。
“反正现在我军衔被剥夺,官职也没了,待罪之身,再到图书馆偷一本书也不算什么。”索图笑了笑,他的确就是刚刚被从监狱中释放出来的,他知道是谁为他争取到的这次赦免。索图迎着蔷薇投来的目光,他明白了蔷薇的意思,也在这一刻,他下定了某种决心。“公主,您是认为忒瑞斯公爵已经掌握了行刺者的信息吗?您放心,今晚我就潜入军务府,替您把所有情报都带出来。”
“……”
蔷薇没有说话,她继续看着索图,仿佛静默了很久。
索图就这样让蔷薇看着。
索图铭记着他的宣誓,并且,这份宣誓由先王已经转到了公主的身上。和别人的宣誓不一样,他效忠的并不是王国,而只是一个人。这在外人眼里或许叫愚忠,可是索图出身于王的近卫军,近卫军所信奉的,恰恰就是愚忠。
……用所有的一切,去追随和守护一个人。
“时候不早了,您必须马上回宫。”索图对蔷薇说。
“刚才是什么人?”蔷薇边走边问。
“是防务署的人在巡逻。”索图回答说,他对王城里的一切,比任何人都熟悉,“近卫军正在接受整顿,防务署接手了城中的治安,是忒瑞斯的人。”
“巡逻?难道他们不知道这是不合法的?”
蔷薇忽有些怒气。
防务署负责的是底比斯城防,他们应该做的是迎敌打仗,而不是到住着平民的城中来进行巡逻。北安王曾经就有这样的禁令,但是在他陨落之后,似乎一切都变了。蔷薇并不想看到父亲制定的规则被打破,所以对此有些不满。
……即便她知道这情有可原。
“忒瑞斯公爵同意了格罗瑞尔的使团进驻。”索图解释说,“但那些人您知道的,所以忒瑞斯对他们进行了严密的监视,巡逻只是表面打的一个幌子。”
“那些人?”
“是的。我也很不理解忒瑞斯公爵为什么这么做。”
蔷薇没再说。
格罗瑞尔是忒瑞斯人的政权,第三次流域战争后,他们从联盟手中夺回了曾经的故土,成为如今北方的另一个大国。值得一提的是,曾经的北安王,就是那其中的一份子。后来,因为意见分歧,北安王带领部分族人脱离格罗瑞尔,却遭到格罗瑞尔的疯狂剿杀,历经磨难后,才在底比斯建立了新王国。
此后,格罗瑞尔数次进攻底比斯。直到北安王平定了北方蛮族,国内状况安定,才由忒瑞斯公爵击退敌人,并在底比斯峡谷的西部建立防线。
直至如今。
但就算如此,前线的战场上,依然纷乱不断。
可以说,格罗瑞尔就是王国的敌人。
那时,蔷薇已经出生,但她并不知道发生过什么。因为她先后在萨拉教、布达拉、甚至是联盟的阿姆科多客居,年纪虽小,足迹竟也遍布了整个流域。
“走吧。”
蔷薇叹了口气,略有失落地走向王宫的方向。
……
这一夜,显得那么漫长。
王宫。
多伦端着新王的冠冕,一步一步踏上王殿的台阶。
今夜过后,王国,将会迎来第二位王,也是整个冰河流域有史以来第五位受律法及万民认可的王。不过却是位女王,还只有十六岁。忒瑞斯族历代当权的并非全是男性,这倒也不稀奇,只是这位受封了王位而已;稀奇的是,这是有史以来第一个年纪最小的、并且没有任何功勋、完全只靠袭封的掌权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