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妍已经对着镜子照了近一个时辰。
不过,她面前的镜子不是铜镜,而是一个猪头。
林老翁为表痔治谢意而送来的那个大猪头。
它又大又粉,还带着微笑唇,想必死前定然不清楚自己的处境,还以为主人家要喂它吃上好的羹,不想等来的却是一刀放血。
亦如忙前忙后为林老翁痔治的古妍。
“姑母……”
古白及来到她身旁,攒眉蹙额,“要不,往他头上扎一针?”
“嗯?”古妍迟钝地转过头,眼神涣散。
古白及左右看看,确定阿娘不在东厨后,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压低嗓子对古妍说:“你那日不是说扎错地方不会死人,除非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吗?”
他又往自己的脖子、胸口,还有腹部指了指。
古妍的眼神渐渐聚焦,她大概懂了,旋即摇头,“害人性命是犯罪。”
“他要不死,你很快便会嫁给他。”古白及眉头紧锁,眉间的倒八字愈发明显,“我从前不知,为何阿翁要将你嫁给林老翁你会那般难过,因为我阿娘常说,女子生来就要嫁人,15岁之前不嫁,便会成为家里的累赘,所以嫁谁不重要。”
“她还说,你未能嫁与霍七郎,是你的遗憾,亦是我们古家的遗憾,可这何尝不是你的命,你注定当不了将军夫人,只能嫁作商人妇。”
“我那会儿觉得她说得在理,但自从这段时日跟随你上林家为林老翁针灸后,我才发现,那林老翁根本就配不上你。”
“他又老又吝啬,屁股还有毛病,往后你嫁过去,肯定会过苦日子,绝不似我阿娘说的那般是去享福的。”
“而且他还丑,身上也臭,虽然姑母你算不得国色天香,至少在下槐里,你是数一数二的佳人,他配不上你,你就该当将军夫人!”
他越说越理直气壮,声音也越大,到最后,简直声如洪钟,生怕方阿娇听不见似的。
古妍破颜一笑,揉着他头说道:“我才不要当将军夫人。”
“那…进宫当少使?”古白及眨了眨眼。
“我要当女医。”古妍的眼神恢复了明亮。
“女医?”古白及又眨了眨眼。
“阿妍,刘阿母来看望你了。”方阿娇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打断了姑侄二人的对话。
古妍抹了一脸,强打起精神,出去迎接。
古白及努了努嘴,站到古妍先前的位置,与那个猪头大眼瞪小眼。
“阿妍,我把嫁衣给你带过来了。”
挽着古妍走进她屋里后,刘氏才从篮子里拿出那件缝好的嫁衣,递给了古妍,“林老翁已把你们婚期提前的事托店里的伙计转告给了左邻右里,还每家每户送了一大块猪肉。”
“我知你不想嫁他,可事已至此……”
见古妍泫然欲泣,刘氏欲言又止。
她跪坐到古妍身旁,将她轻揽在怀,“你就这样想吧,他年事已高,兴许过不了几年…届时,你若能育有一子半女,就培养儿子继承铺子,若生的是女儿,那便招婿。”
“至少你们家还有个铺子指望,不像我们家,夫君一死,儿子们不愿农耕,就只能从军打仗。”
古妍吸了吸鼻子,坚定地说:“我不会给他生孩子!将来也不会倚仗自己的孩子。”
“那你…将来如何打算?”刘氏迟疑问。
佛教于西汉末年才传入我国,于当时,女性连出家为尼的选择都没有,除了嫁人,便是进宫,可进宫后,仍是受人摆布,还不如嫁人。
古妍不想嫁人。
她被动穿越,难道连此后的人生也没法掌握主动权吗?
可林老翁出尔反尔,她该如何破局?
“阿妍呐,别想不开,你往后的日子可比林老翁长着呢,保重身子,才能熬到守寡的那一日。”
见她半天不吭声,刘氏又苦口婆心地劝了一句。
“我不用守寡。”
古妍扬起脸望着她,目光灼灼,“我会让他求着与我解除婚约!”
“哭着懊悔他对我的食言!”
“你想怎么做?”刘氏搂着她坐直,眼神里有了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