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若换旁人说,只会被视作大逆不道或是哗众取宠。但是联系穆斐的生平,温蘅只觉得情有可原。
忽地脑中灵光一闪,他说的一个词直刺脑海。
温蘅重新退回门边,依序将动作又重复了一遍。
穆斐看着她再次跪倒在蒲团上,眸色深沉,面色不耐。
一下,两下,三下。
温蘅庄重而缓慢地叩了三个头。第三下叩完,眼前的地面咔哒一声,往下一沉,徐徐向两边退开,露出一个一尺见方的洞口。洞口内有规整的阶梯延伸向下。
穆斐原本想去拉她的手顿在原处。两人交汇的眼神里皆是惊喜。
温蘅起身要往沿阶而下,穆斐一把拉住她。
“我走前头。万一里头有守卫,你打不过。”
温蘅想想,觉得他说的没错,便侧身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所幸洞里并未有守卫,大概觉得此地万无一失,所以无需浪费人力。
穆斐进洞片刻便察觉不对。他捂上口鼻,对身后的温蘅说道:“小心,这里用过迷香。”
虽然味道不浓,大概距离用时已过去许久,但地下空气不流通,迷香滞留,还是小心为上。
温蘅掏出锦帕覆住面部下端,忍不住调侃道:“连这些旁门左道也是我爹教你的?”
“那倒不是。被人暗算多了,有经验罢了。”
温蘅心下一紧,望向他背影的眼神不禁有些摇动。到底得见过多少龌龊阴私,才能波澜不惊说出这句话。
台阶到底延展成一条甬道,甬道两边是一间间安着栅栏的隔间,栅栏外还有饲料槽,形同农村豢养牲畜的圈栏。
借着火信,两人依稀看清了栅栏内养着何物。
地上挤挤挨挨躺着的,是一个个年轻女孩。
她们大都形销骨立、衣不蔽体,在迷香的作用下沉睡着。
有些因为寒冷抱成一团,有些挨着墙壁瑟瑟发抖,还有的在睡梦中发出呓语。
温蘅听得分明,那个说梦话的女孩在喊娘。
之前李铁柱粗略统计过,宣城府辖下被掳被拐的女孩差不多百余名。当苍白的数字具象化为一具具呼吸微弱的身体,画面如此触目惊心。
她哽着声音轻声说道:“虽然天师废除了圣女制度,但民间依旧有狂热的信徒暗中向火神供奉年轻女孩,他们认为只有这样才能讨得上神欢心,从而换取自己的福禄绵长。这甚至成了一种攀比,谁供奉得女子更多、更年轻、更漂亮,火神就会更倾向谁。我一直以为这种说法只是以讹传讹,没想到,竟是真的。”
她叹口气,“徐相也许是假诚心,但徐谓是真迷信。”
穆斐默默无言。
温蘅细看,发现他的背影竟微微颤抖。
“穆斐?”
“我要拆了这里。”他的声音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我要拆了这里!”他又说了一遍,一拳砸在身旁的石墙上,头顶顿时落下簌簌石灰。
“不可!”温蘅上前按住他的手,对上他猩红的眼眶和狂怒的神情,不由心脏漏跳了数拍。
她稳住心神,继续道:“现在拆了这里,对她们无益。不如和我一起想想办法,将她们救出去。”
“救她们?就凭我们两个?”
这些女孩夜里被迷香控制,白天估计也是被严密看管,不是一声令下就可以列队领走的。
凭他们两个当然不行,但此时此地还能靠谁?
为难之际,洞口突然传来人声。
温蘅抬首望去,洞口露出松杉的脸。
她压低声音道:“少主,有人来了。”
她在屋顶发现了不对劲,立刻便来报信。
温蘅:“谁来了?来了多少?”
松杉:“看不清。很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