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到天崩地裂数声巨响,铁片纷飞,如巨兽口中铁齿般的栅栏化作碎片颓然落入水中。
最近处的水兵前去查看情况,随后传来几声撮口哨,三长一短,意即顺利。
岸上随之传来阵阵呼喝,四处官军正朝闸口汇聚来,马蹄声、脚步声、刀兵碰撞声响成一片。
几艘蚱蜢舟破水而出,如箭般驶到敖烈身旁。
夏滨举火一看,是自家水军,全副武装,还装备着火器,未到身边已击落数支射向敖烈的暗箭。
敖烈跳入船中,镇定自若地指挥道:“夏滨带一队人马,肃清左岸伏兵;谢江负责右岸,其余人等,随我守住闸口,务必杀出一条水路,迎大船入港。”
“是!”众人纷纷应声,领命而去。
夏滨上岸前,回头看了一眼敖烈的左手——纱布下隐隐有血液渗出。
敖家水军为了适应水下光线,都经过夜视训练,上岸第一件事,便是将官军的火把射灭。只听黑暗中,利器入肉如砍瓜切菜般干脆利落,伴随着官军的阵阵哀嚎和求饶,还有“快点火把!”的嘶吼。
有一队官军很快醒悟过来,敌人的防守重点在闸口,于是率队向敖烈攻了过来。但谢江和夏滨预先将身手最后的水兵和最灵敏的火器都留在了敖烈身边。长枪短炮齐发,敖烈身边被围得如同铁桶一般,远处的暗箭,近处的肉搏,都挨不到他身边三尺处。
一炷香左右的功夫,谢江和夏滨二人便清点人数,带队回来复命。
“禀三爷,伏兵已全面肃清,可通知二位殿下入港。”
敖烈确认士兵中无人受重伤,大多只是轻微皮肉伤后,接过旗花弹,跳上高处,扬声笑道:“这朵烟花,我要亲自放给阿蘅看。”
*
从发现敖烈不见后,温蘅便一直在甲板上,通过窥镜关注着闸口的状况。
先是一声巨响后闸口出火光冲天,然后厮杀声四起,不多时又重新归于沉寂。
紧接着只听一声尖锐的呼哨,黑沉沉的夜空中炸开一朵银色烟花,那是独属于敖家的信号。
温蘅长出了一口气,沉声下令:“起锚,入港。”
穆文澜在旁轻拍她的肩,她才发现自己全身肌肉紧绷得像块石头。
大船虽大,但速度一点不逊于蚱蜢舟。信号弹一共三发,待到天上开出第三朵烟花时,温蘅在甲板上已经能看到敖烈快要笑烂掉的脸。
看着他一脸嘚瑟,她又好气又好笑,心里已经打好腹稿,打算一会对他一通好骂。
见到大船,岸上舟中的敖家兵纷纷举火,敖烈更是大力挥手示意。
忽听几声尖利的破空声,暗处数支利箭转瞬已到敖烈眼前。
谢江循声望去,暗叫“不好”。
大胜关为方便检查高船,特修了一座高出水面六尺有余的栈桥,平常人站在桥上便可与船舷边上的船员交流。如今敖烈站的地方便是在战斗中损毁的栈桥断处,方才众人都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竟无一人跟随在侧。而此时灯火通明,他一人站在高处,活脱脱一个人形活靶子。
敖烈举刀格挡,砍断几支暗箭,又闪身躲过其他。冷不防踩到一块碎石,一个趔趄,身子一歪,摔倒在地。长刀撑地,应声而断,左臂随之着地,地上粗粝石块扎入伤口,痛得他冷汗直流,忍不住痛呼出声。
谢江断喝:“灭火!”
夏滨举头四望,很快锁定敌人方向,“西北方向,弓箭手,放箭!”
话音未落,弓弩齐发,西北方向响起几声呼喊,好似兽类死亡前的怒吼。
四周重又归于平静。但这次的平静中,所有人都屏息以待,唯恐错过任何细微动静。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风吹过,吹散天上的积云,重新露出月亮眼,明晃晃地桥上的敖烈,和水上的众人。
敖烈勉强坐起身,背上已被冷汗浸透。他举手挥了挥,示意自己平安无事。
周围此起彼伏响起松气声,还有夏滨的催促声:“快快快,快上去护住三爷。”
一句未完,西北对角处又有暗箭射出,直逼敖烈咽喉而去。
此时他已力竭,实在无法举刀抵挡,眼见利箭逼近,只能无望地闭上眼睛。
只听“叮”的一声脆响,预想中的痛楚并未到来。敖烈睁眼一看,一直羽箭落在身前。
甲板上的穆文澜调整方向,又朝暗箭发出处射出一箭。只听一声短促的惨叫过后,“扑通”一声,一具重物应声落水。
穆文澜张张嘴,看口型说的是:“你欠我一条命。”
敖烈无声地笑笑。
谢江已带人爬上断桥,往前三步便可接到他。
不想让人觉得自己太狼狈,敖烈扶着断刀站起,正想让他们放心,只听一声闷响,胸口一痛,一支羽箭穿胸而过。
他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看胸前的血洞,又抬头看看近在咫尺的敖家众人,被羽箭的力道带着往前冲了两步,直挺挺地掉下桥去。
掉入水中前,他努力转头,朝温蘅的方向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