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现在手里握着一个课题,在业内的位置也在一步步向上走,出席活动是早晚的事。
天光初破,世界正从一种沉滞的墨色中艰难地苏醒。绝对的寂静被打破,先是几声极稀疏、极试探性的鸟鸣,从不知名的角落响起,短促而清脆,仿佛在用喙尖啄破一个巨大的、无形的静默之茧。
第一缕真正的阳光如利剑般刺破云层,将那温暖而锐利的金色彻底地、慷慨地洒向苏醒的大地。
下午两点四十五,钟天飞站在中级法院门口焦急等待着,四处张望,直到那辆熟悉的白色大众出现在眼前,他长舒一口气,隔着车窗朝里面挥了挥手。
时亦今日开得格外平稳,陈临渊身上的这套衣服竟比他自己先前的衣服还要合身,西装笔挺,领带挺括,修长的身姿舒适地靠在椅背上,面色肃静,侧脸轮廓硬朗,身上的气质不由得多了几分沉稳。
临下车前,两个人的视线在后视镜中一碰,时亦抬手按开副驾的安全带卡扣,眼梢一弯,无言却胜似万千。
钟天飞看着陈临渊下车的时候不由自主“喔”了一声,打趣道:“来开庭还是走秀?”
两个人到门口出示律师证,正碰上急赤白脸在包里翻东西的林阳,钟天飞表情忽变,嘴角不受控地扬了扬。
林阳看见二人,也没了隔阂和鄙夷,朝门口负责人叫道:
“他们是我同事,能给我作证!”
负责人顶着烈日皱着眉问二人:
“认识他吗?”
对面二人默契地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泰然自若,甚至用像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睨了林阳一眼。
正对着头顶的国徽,陈临渊眼珠动了动,直觉告诉他身边这人知道点什么。
“他律师证呢?”
钟天飞还没笑完,发丝都在抖,低声说道:
“在我家。”
“啊?”
“雨姐让我多准备一手,没想到真让她说着了。”
陈临渊闻言神色微惊,没有作声,朝人缓缓伸出大拇指,站在国徽下说了句“牛逼”。
希望连雨也能听见。
时亦坐在原告那侧靠后的位置,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到被告席的一举一动。
法庭的门沉重而缓慢地敞开,一股混合着旧纸堆的尘埃、消毒水以及某种冰冷威严的气息扑面而来。
原告席只坐了两位公诉人,旁听席的人数只有零星几个,大多是在法院实习的法学生,时亦在这之中显得突兀。
一身清爽的运动服,神色淡然,目光轻飘飘定在被告席上,并没有被威严的氛围压制住,一如既往地展示他的松弛。
陈临渊第一次独自一人站在辩护人的位置上,不免有些紧张,他解开西装的两颗纽扣,终于坐了下来,发出一声轻微的、顺从的叹息。
三点整,全体起立,审判长宣布法庭纪律。
国徽下审判长沉稳有力的声音清晰入耳,陈临渊终于找回感觉,沉沉地看着被告席上的李冰,指腹缓缓抚过被指甲掐出痕迹的掌心,腰后的伤口随着身体的动作而被拉扯,刺痛唤醒他有些僵住的大脑。
前面几个流程很快走过,双方均无异议,真正的针锋对决在法庭辩论环节拉开序幕。
之前的辩论都是连雨开口次数多,他更多是记录与准备陈述阶段,陈临渊捏着手中的辩护意见书,薄薄的A4纸已经被掌心的汗浸得发软。
公诉人掰过话筒,厉声道:
“被告人李冰事先携带折叠刀前往现场,表明其具有主动攻击的意图而非纯粹自卫。刀具并非日常学习用品,其刃长虽不足管制刀具标准,但足以表明被告人存在‘以暴制暴’的预谋心理,不符合正当防卫的被动性和紧迫性要求。”
“造成两人重伤的后果与侵害强度严重不匹配。对方15人虽人数众多,但均为徒手殴打,未使用器械,且被告人第一次反击后已暂时脱离围殴,后续再次持刀捅刺腹部等要害部位,明显属于防卫过当。”
时亦从一开庭就一直盯着陈临渊看,举手投足间都是谨慎与不安,他不由自主跟着坐直了些,呼吸不受控地变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