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前方的陆沉忽然回身,语气散漫地说:“还杵在那做什么?不是要护本官周全?”
陆晚吟眼底倏然亮起星光,唇角不自觉扬起,快步朝他走去。
廊下玄青悬到嗓子眼的心重新落回原处,抚着胸口小声嘀咕,“好险,差点说漏嘴了。”
陈二瞥了他一眼,语气平静,“无妨。若真坏事,主子要割你的舌头,我的刀快,不疼。”
玄青:“......那我可真是多谢您了。”
江淮的官盐,向来是块淌着油的肥肉。
一行人到盐场的时候,外面早已排起长队,玄青低声叮嘱陆晚吟,“待会儿就说是宁三派你来提货的。进去后切记谨言慎行,务必跟紧主子。”
陆晚吟会意颔首。轮到他们时,守门小吏打量着生面孔,“这位看着眼生,是哪家的?”
“小兄弟,我是宁家的。”陆晚吟从容地说:“昨日东家陪司隶大人吃多了酒,今日才叫我来。”
小吏问:“宁家又来提盐?以前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陆晚吟笑道:“前日我才从长安主家来。”说着不着痕迹地将一枚银锭滑入对方袖中。
小吏掂了掂分量,黄牙一龇,“原来是宁三公子的人,快请进请进!”
四人跟着盐贩队伍穿过岗哨,守卫眼皮都没抬就放行了。陆晚吟走在队伍最后,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四周。
几个壮汉推着板车从仓库出来,车上堆着鼓鼓囊囊的麻袋,上面盖着盐运司的大印。
“动作麻利点!天黑前这批盐必须出仓!”一个圆脸微胖的中年男子站在盐仓外吆喝着。
“管事,今日来提货的盐商都到了。”一名青衣小吏小跑着前来禀报,袖口沾满了盐渍。
“让他们等着!”男人不耐烦地挥挥手,“按规矩来,先验盐引,再放盐。”
小吏躬身退下,在盐仓前的空地上扯着嗓子喊道:“各位掌柜的请到西侧门排队!提货单和盐引都备好了!”
盐商们闻言纷纷走了过去,眼看收盐引的人越来越近,陆晚吟悄声问陆沉,“怎么办?”
就在这时,那中年男子瞥见陆沉脸上的面具,眉头一皱,眼中闪过一丝警觉。他悄悄对身旁人耳语几句,随即踱步过来,皮笑肉不笑地问:“几位看着面生啊,不知是哪家商号的?”
陆晚吟稳住心神,答道:“宁家。”
“宁家?”
男人突然冷笑,脸上的肥肉跟着一颤,眼中寒光乍现,“宁家这个月的盐引,初七就兑完了!”
他右手猛地按住腰间刀柄,厉声喝道:“说!你们到底是谁?胆敢冒充盐商混入官盐重地!”
四周空气瞬间凝固。
正在搬运盐包的壮汉们齐刷刷停下动作,粗糙的手掌不约而同摸向扁担、麻绳,眼神凶狠地围了上来。
陆晚吟呼吸微滞,不自觉地后退半步,后背却抵上一个坚实的身躯。
“别怕。”
温热的吐息拂过耳畔,陆沉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将人护在身后。几乎同时,陈二踏前一步,亮出一块黑底金纹的令牌,
“监察司办案,抗命者——”
他指节一叩,腰间长刀出鞘三寸,刀刃在夕阳下折射出刺目寒光。
“斩。”
“不知司隶大人远道而来,下官有失远迎了。”盐铁使钱高远远就堆着笑脸走来,皂靴碾过沙地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他抬脚踹向男人的膝窝,力道精准得让那管事直接跪倒在陆沉靴前,额头重重磕在盐堆上,顿时鲜血直流。
“狗东西,连监察司的金令都认不得?”
陆沉神色淡漠,缓缓扫过钱高那张虚伪的笑脸,并未开口。
钱高干笑两声,说:“陆大人,咱们都是替朝廷办事的,自家人何必动舞刀弄枪?若有什么吩咐,下官必定全力配合......”
陈二冷笑一声,“钱大人,盐场的官盐里掺私盐,这事儿您不会不知道吧?”
钱高眼皮一跳,笑容僵在脸上,“这......说笑了,官盐向来严查,怎会有私盐混入?定是有人造谣......”
陆沉眼神微动,陈二会意,手中长刀寒光一闪——“嗤啦!”麻袋应声而裂,雪白的盐粒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在众人脚边堆成小山。
“钱大人,”陆沉终于开口,冷声道:“官盐掺了私盐,一引变三引,好大的胃口。”
钱高面色陡变,额角青筋暴起,脸上的笑意彻底消失。他缓缓直起腰,眼中再无半分谄媚,“陆沉,陛下让你查的是周泊淮,可不是让你来盐场生事的!”
陆沉不紧不慢地从袖中抽出一封密信,指尖轻轻一抖,信笺展开,朱红色的官印赫然在目。
“巧了。”他唇角微勾,眼底却无半分笑意,“监察司掌天下案件,前日刚收到江淮盐商的供状,钱大人,您说,这案子我查不查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