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周遭的空气仿佛忽然停了下。
正端着螃蟹出来的李母恰好听见,惊讶笑起来:“哎哟,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我可从来没听姜畔叫过砚安哥哥呢。真是考完试就长大了,懂事了啊。”
姑姑在一旁也乐:“就是,以前让叫都不叫,现在知道叫哥了。”
陈秀蕊:“姜畔姐,你看你叫的砚安哥都傻了!”
一片打趣声中,只有两个人脸色截然不同。
一个是李砚安。
他表情几乎是瞬间就沉了下去,怔愣片刻。
而周文昭站在稍远一点,看着李砚安这明显因一句称呼而骤变的脸色,脸色也跟着白了几分。
姜畔却像完全没察觉到这微妙的暗流,神色如常,低头仔细看了眼手心里的贝壳和小螃蟹。
“这个贝壳好看,”她轻声说,“以后攒多了,可以串个手链。”
李砚安脑子嗡的一声。
晚饭的氛围,表面上是热热闹闹的。
一大桌子菜,大家说说笑笑。姑姑和李母不停给姜畔夹菜,夸她争气。陈秀蕊叽叽喳喳问大学的事。李善平偶尔插两句,问李砚安工作上的事。
只有李砚安,异常沉默。
他坐在姜畔旁边,几乎没怎么动筷子,脸色那叫一个难看,周身笼着一层低气压,谁都不想搭理。
他脑子里反复回响着那声“谢谢哥”,说不出的憋闷和烦躁。
姜畔倒是很平静,该吃吃,该喝喝,偶尔回答一下问题。
吃到一半,她仔细剥了几只肥美的皮皮虾,然后把其中最大的一只,放到了李砚安面前的碟子里。
李砚安动作一顿,视线落在那个白嫩嫩的虾肉上。
姜畔侧过脸,看着他,“哥,吃个虾。这个很新鲜。”
又是一声哥。
李砚安握着筷子的手都收紧了。
心里那股无名火一下窜得更高,烧得他眼前一阵一阵的发花,几乎能感觉到自己额角的青筋跳了一下。
这顿饭,他吃得味同嚼蜡。
好不容易熬到结束,帮着收拾完,姑姑一家又坐了一会儿才告辞。
周文昭早就寻了个借口,脸色不太好看先走了。
李砚安和姜畔跟李母李善平道别,回家。
夏夜的风带着点温热,吹在身上,却丝毫没吹散李砚安心头的躁。
两人一路无话地走回自家单元楼,上楼,开门,进屋。
玄关的灯啪一声打开。
姜畔弯腰换鞋,神情自然。
李砚安靠在鞋柜旁,看着她低垂的脖颈,心里那点不安和焦躁越来越明显,他觉得自己必须得做点什么,说点什么,来打破这种让他极度不适的氛围。
他清了清嗓子。
“对了,眼看快上大学了,得给你办张银行卡,以后生活费学费转账也方便。明天我调个休,带你去银行办一张?”
姜畔换好拖鞋,直起身子。
“不用了。”她说。
李砚安愣住,没明白:“什么不用了?不用办银行卡,还是不想明天去?”
“都不用。”姜畔嗓音轻柔,“李砚安,我们聊聊吧。”
她说着,走向客厅,在沙发一端坐下。
李砚安心里那种不好的预感一下子放大了。
他跟着走过去,却没坐,就站在茶几旁边,“聊什么?”
姜畔抬起头,目光迎上他的视线。
“首先,我已经十八岁了,高考也结束了。谢谢你这么多年的照顾,你花在我身上的所有钱,我都会还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