绥安十四年,我知道这会是不平凡的一年。
听说繁缕的身子骨愈发不好,司药局的太医寻不到法子,说她这种状况不仅仅是因为风寒。
那大概是心病吧,我熬了繁缕豆羹派人送至凤华殿,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喝。
最近闲来无事,我更爱东想西想,特别无聊的时候我喜欢翻看必须随身带的小手帕,盯着黑字放空出神。
“公元307年,新皇齐简登基。”
又要到新的一年了啊,我想。
环顾四周,棠梨宫内的丫头在忙着置办年货,窗外大雪纷飞,我有些昏昏欲睡,一只手撑着头靠在桌子上,另一只手来回摩挲手帕上的小字。
“娘娘,宴席马上要开始了,奴婢扶娘娘过去吧。”
“东西拿了吗?”
“拿好了,娘娘。”
“嗯。”
平就殿内鼓乐齐鸣,觥筹交错。
齐枞坐在高处,象征性地朝下举了举杯,繁缕亦与他一齐饮酒,嘴里都是些说不腻的老话,两人一唱一和,说得这兖国天上有地上无。
在我打瞌睡之前,宴席终于结束,齐枞将简儿单独带走了,大臣妃嫔都纷纷去羡花园看烟火,而我径直去了凤华殿。
“妾身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我跪在地上,以头触地。
“免礼。”
本就是病体,加上又乏又疲惫,繁缕的脸色很差,但对上我视线的时候,她还是扯起嘴角笑了笑。
“奴……臣妾,做了一根牡丹发簪,特来献给皇后娘娘做新年礼物。”我缓缓打开带来的木盒,一字一句道:“皇后娘娘国色天香,母仪天下,臣妾思来想去,唯牡丹最为相衬。”
久久没有得到回复,我抬头看向繁缕,她已收敛了笑意,眉头轻微皱着,直勾勾盯着我举起的木盒。
然后,猝不及防地,我看见她的泪水大滴落下。
宛如绥安九年的那场大雪落在我眼睫处。
我很久没有见她这样伤心了,上一次是齐枞离开的夜晚,这一次呢?也是因为齐枞吗?她曾最渴望的礼物,而今并非由心爱之人所赠,很遗憾吗?
我的手指抖得厉害,有些不受控制地想将木盒扔在地上,然后转身离去。
原来绥安九年我看见的那场雪,如今才得已落下。
我久久跪着,双腿又开始发麻,但这次没人来扶我。
繁缕接过木盒,没有马上收好,她还是那样看着我,我最受不了她这种眼神,怜悯又心痛。
“皎皎,你想回家吗?”
我不解地看向繁缕,对上我的视线,繁缕哭得更厉害了。
她忽然直直跪在我身前,将我抱住。
我没听懂她在说什么,但我知道这是我错失的记忆。
“不想。”我答,我不知道过去在我身上发生过什么,也不知道进宫之前的何皎皎是什么样子。
我只知道,这十二年,是我的一生。
“皎皎,明年,和我一起去踏春好不好?”
“好啊。”
繁缕终于露出了今夜第一个灿烂的笑容,她脸上泪痕未干,却来替我擦眼泪。
她这么好,怎么让我不心生欢喜。
可她又残忍,下一秒便将我打入深渊。
“听说,他下达了新的圣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