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英果然很上道，她立马说：“那我们下午又去找秋霞姐玩吧。秋霞姐过完年就又要走了。她昨天还让我经常去找她玩，还问起你了。”

祝小荟从善如流，笑道：“好啊，我们吃完饭休息一下就去。”

确定了一件事，心里也略微放松，祝小荟逗着小英：“秋霞姐如果又要拿糖给我们，你要给谁？”

“我肯定都给你，糖都是姐姐的！”小英大声道。

谈话笑闹间，外面传来大门被推开的声音，小英连忙站起来：“奶奶回来了。”

小英向门口跑去，祝小荟也赶紧跟上，只见一个裹着蓝色头巾，穿一身粗布衣服，面容消瘦的老人背着一背篓冒尖的柴火往厨房走来。

奶奶果然如她所料，是个瘦子。

很好，预见准确，祝小荟不由得笑起来。

柴火太重，压得奶奶腰都弯了。祝小荟连忙上去托住背篓，帮奶奶在柴堆旁把背篓卸下来。

老人这才喘了口气，双手扶着腰慢慢站直了，待气喘匀了，她连着问祝小荟：“小荟什么时候醒的？还发烧吗？万大夫开的药吃了吗？”

小英抢着回答：“奶奶奶奶，姐姐早上起来就好了，我们还把房间都打扫了，就等你回来吃饭呢。”

“那就好。”奶奶扯了扯嘴角，去看灶上的米，她捻了一粒米，觉得硬度差不多了，把米汤沥出来，又在锅里重新接水把沥出来的米放到锅里蒸上。

做完这一切，她坐下来，眼睛发直一动不动地烤火，好像累极了，一根手指也不想动。

祝家奶奶姓王名秀琴，是个头发花白，身材消瘦的老太太，有着跟祝小荟同款的蜡黄脸色。

王秀琴是家中老大，小时候家里弟妹都小，没有多的劳动力，爹妈将她留到二十五六岁才开始说亲。那时候女子这个年龄还没嫁就算挺大的了，也不好说婆家，媒人就介绍了五里村的祝家老二给她。

五里村是知名的穷沟沟，王家不太愿意，媒人于是安排祝老二到王家来，跟秀琴和她家人见一面。

祝老二一来就帮王家收玉米，打谷子，大热的天晒脱了一层皮都没有二话，这么好的劳动力，王家爹妈一下就挺喜欢。

又一看祝老二，大眼睛、国字脸，是一个挺精神的小伙，王秀琴也很喜欢。

一家人想着，穷点就穷点吧，要是家里有钱，这么个小伙子也不至于现在还找不上对象。

王秀琴就这样跟祝老二结了婚，两人生了三子二女，那时候医疗条件不好，只活下来了三子一女。

王秀琴从小就不是个精明有决断的，她在家的时候听爹妈的，嫁了人家里就是祝老二说了算。

祝老二确实是个能干顾家的小伙子，成了家以后他先是外出打工，后来又学了车跑运输。祝老二舍不得老婆跟着他在外面吃苦，再加上家里孩子也确实要有人照顾，就让王秀琴就留在五里村。两人一个主外，一个主内，日子过得越来越好。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就在王秀琴四十几岁，祝小荟爸爸三岁的时候，祝老二在外面跑运输出了车祸，人当场就没了。

王秀琴失去了主心骨，那时候每天都哭，不知道日子该怎么过下去。

好在她的大儿子当时已经15岁了，他接过爹妈手里的担子，将这个家撑起来，也将弟弟妹妹拉扯长大。

老大后来去了县城，老三也就是女儿嫁去了邻村，老二和祝小荟爸爸就留在了五里村，大家都过得不错。

王秀琴跟着小儿子一家生活，本来只需要带带孙女，做点杂事就好。谁知这时候小儿子突然生病，全家花光了积蓄，借了亲戚朋友不少钱，都没能挽回他的生命。王秀琴一向是个靠别人拿主意的，现在小儿子没了，她精神上一下就撑不住了，每天浑浑噩噩也不知道在干嘛。

这时儿媳妇站了出来，说她要出去打工养家，请求王秀琴帮忙照顾两个孙女。王秀琴当然没有不答应的。她感念媳妇没有抛弃这个家，也毅然决定和她一起撑住这个家。

这些年来小会很懂事，帮她干了很多活。但随着年龄渐大，家里又没人帮她拿主意，王秀琴觉得自己越来越力不从心，有种身体和精神都撑不住了的感觉。

她时常觉得累，眼皮常年的有点抬不起来，看人看东西的时候就带了些冷漠的感觉。

这时她面无表情地坐在灶旁烤火，脸上有种祝小荟熟悉的空白神情。这样的表情她常常在她世道不好的老家人脸上看到，他们被生活反复磋磨，光是活着就耗尽力气，仿佛无力也无心反抗，只能凭本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