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长庚山大会只剩三日时，沈砚之开始收拾行装。他将小白蛇放进阿竹做的木盒里，垫上最软的棉絮，又在盒角放了一小罐桂花蜜——那是清玄子留下的，他一直没舍得吃。

“到了长庚山，你待在盒子里别出来，”沈砚之抚摸着木盒，声音放得极柔，“等我处理完事情，就带你回家。”

木盒里传来轻微的响动，像是小白蛇在点头。

临行前，沈砚之去了趟桃树林深处，将《昆仑剑法破招录》埋在当年清玄子送他的那棵桃树下——这本册子是师父冒死相赠，他不能让它落入旁人之手。

他背着木盒，独自踏上前往长庚山的路。

长庚山的雪，比他离开时更大了。山门外站满了各门派的修士，看到沈砚之走来，纷纷投来鄙夷或好奇的目光。

“那就是沈砚之？听说为了个妖物叛出昆仑。”

“看他这样子，修为怕是跌了不少。”

“执法堂的凌霄首座都拿他没办法，说不定有什么底牌。”

沈砚之充耳不闻，径直走向山门。守门的弟子想拦，却被他身上若有若无的灵力震退——那是玄澈渡给他的白泽灵力，足以震慑寻常修士。

宗门大会设在长庚山的“聚仙台”，台上坐着昆仑墟的长老，台下站满了各门派的代表。清玄子坐在最末位，看到沈砚之，眼神复杂地摇了摇头。

“沈砚之，你可知罪？”为首的白发长老拍了下惊堂木，声音威严。

沈砚之站在台中央，目光扫过台下的修士：“我何罪之有？”

“私通妖物，叛出昆仑，还敢狡辩！”白发长老怒喝，“将那白泽后裔交出来，或许还能饶你一命！”

“他不是物件，是我要护的人。”沈砚之挺直脊背，“当年你们联合魔道暗算于我，若非阿澈，我早已魂飞魄散。今日我来，不是认罪，是要讨个公道！”

“一派胡言！”凌霄突然站出来，捂着受伤的手臂，“你为妖物伤我，还敢提公道？”

台下顿时一片哗然。

沈砚之冷笑一声，从怀里掏出一个锦袋，将里面的东西倒在台上——是当年长老们与魔道往来的书信，是清玄子偷偷塞给他的。

“诸位请看，”他拿起书信，声音传遍聚仙台，“这是昆仑墟与魔道勾结的证据！他们怕我修成化神，威胁到他们的地位，竟不惜引魔入境！”

修士们看着书信上的印章和字迹，脸色骤变。各门派与魔道向来势不两立，昆仑墟作为名门正派，竟做出这等事，实在令人不齿。

白发长老脸色惨白，指着沈砚之：“你……你伪造证据！”

“是不是伪造，诸位一看便知。”沈砚之将书信递给台下的其他门派长老，“今日我把话放这儿，阿澈我护定了。昆仑墟若再敢伤他，我沈砚之便是拼了这条命，也定要让昆仑墟付出代价！”

他的声音掷地有声，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就在这时，聚仙台外传来一阵骚动，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谁要伤我家先生？”

众人回头，只见阿竹背着木匠工具箱，气喘吁吁地跑进来，身后跟着一群镇上的百姓——都是受过沈砚之恩惠的人。

“沈先生是好人！”阿竹举起手里的木雕小蛇，“他救过我妹妹的命，还教我们识字！你们不能冤枉他！”

百姓们纷纷附和，聚仙台顿时乱成一团。

白发长老看着群情激愤的百姓，又看了看手中的书信，知道大势已去，瘫坐在椅子上。

清玄子站起身，对着台下的修士们拱手：“昆仑墟管教不严，酿成大错，自当闭门思过百年。沈砚之……之事，就此作罢。”

沈砚之看着清玄子，微微颔首。

他转身走下聚仙台，刚到门口，怀里的木盒突然动了动。他打开盒子，小白蛇探出头，金瞳亮晶晶的，用头蹭了蹭他的手指，像是在为他高兴。

沈砚之笑了，将它捧在手心，在漫天风雪中走出长庚山。

“阿澈，我们回家。”

小白蛇在他掌心晃了晃脑袋，金瞳里映着飘落的雪花，映着他的脸，忽然发出一声极轻的“嘶”——那声音，像极了五百年前，溪边那个小家伙第一次叫他名字时的语调。

沈砚之的脚步顿住，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又暖又胀。

他知道，玄澈正在记起来。

或许不用等太久，等明年桃花开时，那个爱撒娇、爱咬他手腕的白衣少年，就会真正回到他身边。

而他，会一直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