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急迫,路上谈吧。”
伴着话音,他已足下一点,飘然化身而去。远天星河间,一团浓墨般的黑炁紧随其后。
“方才昏迷时,我……梦见你了,师弟。”
“梦见我?”
他顿了顿,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在梦里,我似乎……似乎对你有着特殊的感情。”他斟酌着用词,“在一片血海中,我拿刀杀了你。”
云尘没作声。
“后来我又想起来,这个梦是循序渐进的。”他望向前方,“我头回蛊毒发作坠海时做的梦,便是这个梦。”
“这梦实在古怪。我总觉得,它并非普通的梦。却不知如何解释。在梦里,我们似乎早已……认识彼此。”
云尘仍是不语。
相顾无言。渊九在这片沉默中渐渐羞赧起来。
“……抱歉,说了奇怪的话。”他有些汗颜,堆起笑,“害,梦有什么好解释的……你就当我胡扯好了。”
“师兄为何要杀我?”
墨炁间,忽的传来云尘的声音。
渊九一愣。
“我不知道……那梦很乱,我好像身不由己,又疯疯癫癫,不知所云。”
“那师兄,会杀我吗?”
“不会啊……?”渊九有些奇怪,“好端端的,杀你做甚?”
“别开玩笑了,打起架我怕是连你头发丝都摸不着,还杀你?有这能耐,我早把桑杨他老家给炸了。”他揶揄着。
“原来如此。”云尘应道。
气氛又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他试探着打破僵局。
“师弟这身本事在哪学的?说实话……以我之能,压根看不透你的修为。你比我们厉害一大截,找别的上仙不是轻而易举,为何偏偏找我们帮忙?”
“我不认识别的上仙,三岛十洲的仙人,我只认识你一个。”那团墨炁游弋着,“我不爱同人交际……猜人心思,很累。”
“那我呢?”他微微眯眼,“蘅芜君这个人跟他们比如何?”
“师兄不会害人。同师兄结交,很好。”
墨炁中,传来云尘略带着幽阴的声音。
他唇角扬起。
“没想到我在师弟心中份量这么重?”
“以前也有许多人想同我论交。不过我嫌人多、应付得累,不如在园里种花烹茶来得自在,便少了来往。加上我近百年无甚建树,渐渐也没什么人找我了。”他自嘲道,“师弟这话,听着怪让人怀念的……”
“三岛十洲是修行之地,师兄为何不勤加修炼,更上层楼?”
他轻轻垂眸,看向远方倒映着星河的海岸。
“……因为,我发觉,修行这件事本身……好似与我初衷相悖。”
云尘未语。似乎在等他说下去。
他顿了顿,继续道,“不管站得多高,道行多深,修行终究是在黄土白骨上堆出的。救人者,渡人再多,终究也有……”
他的后半截话语,却迟迟未出。
因为,他在抬眸的那瞬间,见到了那东西。
那东西在头顶深浅云层之间,潜伏在幽暗的夜色下,颀长的身躯若隐若现。
与此同时,云尘的背影,已出现在面前。
他微微抬起手臂,将他挡在身后。
那道庞然黑影,似乎已注意到他们。千丝百足游弋着,它发出低沉嘶鸣,垂首观来。三点猩红光芒在其额顶亮起,即使相隔百尺,仍穿透云层般,凝视着二人。
“飞蜈……”
天织圣道四象之一的飞蜈,竟出现在此地。
“蘅芜君渊九……你要逃去哪……?”
桑杨的声音响起,夹杂在嘶鸣声中。
细细聆听,竟是自那飞蜈影之中发出。
他深吸一口气。
“坏了,他们是真冲我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