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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冬依然捧着那本看了一半的小说,不时往窗外光秃的、被拆平了不复存在的平房区废墟看一眼,直到听到公交车机械地播报起:“668路汽车 开往 大北窑东——”才披上外衣起身下楼。
他如往常一样在楼前高高的平台上,趴在栏杆前,俯瞰着将会在某一时刻出现于拐角的少年,等待那个少年一穿过楼洞看到他,仰头对他笑。
“天太冷了,快上去。”颜勠边说边几步跨上台阶,催促他进去。
一切都如往常。
唯有颜冬心里扎进一根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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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勠随意扫了一眼被扣在桌上的硬皮小说,问道:“不是看完了吗,怎么又折回去了?”
“有的地方想再看看。”
从他生病起,到现在,他已经被颜冬这种不高不低的情绪环绕很久了。既然不是看他不爽,他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主动问,也没有用。他知道只是他自认为他们足够熟悉。
他只能尽可能和颜冬多聊几句。
“你在国外,为什么有种一直说中文的感觉?”
“因为我身边都是中国人。比英文像母语。”颜冬道,“怎么想起问这个?”
“你身边的中国人肯定总嫌别人话多,说要缝别人的嘴。”
颜冬笑道:“你猜对了。被缝的那个人是你生父。”
“你看过英文小说吗?”
“当然。”
“什么感觉?”
“区别不大。”
颜勠擤完鼻涕想扔垃圾,发现垃圾袋已经被打捆堆到门外面去了,便想着今天直接扔下去,拎了两袋摁下电梯,突然回想起上周五的这个电梯厅中,碰到今巧的画面。
她也是要扔垃圾的。
垃圾怎么会用扔两趟?
心神不宁地,他上楼后打开手机,第一次主动点开今巧的聊天框。
鹿:在吗?
几乎是立刻,对方就回了消息,想必是寝室刚熄灯。
今麦郎:咋了?
颜勠想了想,顾不得问着怪异,发道:你记得上周五晚上碰上那次吗?在那之前你还下过楼吗?
今麦郎:??
今巧很礼貌地只发来两个问号,但颜勠觉得自己可以听见她在骂他。
鹿:抱歉冒昧了,但这对我很重要。因为我和朋友上楼前电梯就停在十九层。
今麦郎:没有,我只下了一次楼。
每层虽然有十二户,但每天活动的基本也就只有几个人,都很固定。
颜勠想起,那一晚颜冬反常地没有早睡,因为要看小说,所以直到他们回去灯都还是亮着的。
他可能知道,周六那个早上颜冬为什么带着哭过的痕迹了。是因为他说的一句话。而那句话,不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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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个灌满了夜风的楼洞里,他对何阙如说的话。而那时,颜冬或许和平时,和今天,和那些夜晚一样,被穿膛而过的风吹拂着飘起的发丝,只要他一拐过楼洞,仰头就能看见那个圣洁的存在垂目望向他。
他听见了那些他说给别人听的话,却装作什么也没发生,想掩盖住那一夜的伤痕。
“再过半年,我就轻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