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难,太后这几天召了盼晴入宫,没个三五日出不来。”
这倒是瑞朝传统。学宫出色、不在今年参考的女学生,殿试放榜后都要觐见太后或皇后,答几个问题受几句激励,大多是提前为将来仕途铺路,算是应了开国皇后鼓励女子求学为官的号令。
不过今天从皇宫走一遭,阴为明早就不觉得面圣是件好事。希望妹妹盼晴别是被自己连累,扣在宫中成了太后手中人质。
“好了,明郎。”大哥揽着他出门,“妈妈等着你呢。咱们呀,好好吃一顿!”
夜色如水,天上几颗星子寡淡无味。
阴为明靠在后院柳树边上,数着星星,怎么也睡不着。厨娘给他备好远行干粮,出来见了、笑道:“二郎不睡呢?”
“睡不着。”
“也是,那荣州不是甚好地方,我呀,跟着夫人从荆州嫁来西京,打小听不少那儿故事!”
“您小时候同我说过啦,山里有瘴气,林里有妖仙,哄小孩的嘛。我懂、我懂。”
厨娘敲他脑门:“嘿!我那是以前看你年纪小、不经吓。这么,我林娘今儿就和你好好唠叨,荣州还有那南楚的传说故事!”
阴为明来了兴致:“行呗。”
话说文祖皇帝开国时——
远了远了。阴为明摆摆手。您这还不如从盘古开天地开讲呢。
厨娘不好意思挠挠头:害,这不是看你感兴趣。行,我就从五年前说。五年前啊,辰王、哎对,就那个嫁去南楚的辰王。唉你看陛下也是真不喜欢这个弟弟,南边蛮子好男风,这辰王哪里是去和公主和亲,不明摆着往虎口送?要我说,兄弟啊就是不能差太多,辰王和陛下,年龄隔了二十好几够做儿子啦!那还怎么当弟弟看。
阴为明敷衍点头:是、是,所以五年前怎么了?
五年前,辰王去南楚求药咧!
“哟,大娘,您这说得不对,辰王十年前就去过回南楚。”
头顶突然冒出个身影,不知道何时趴着个人。乌漆嘛黑,也看不清脸。厨娘以为遭贼,正要喊,那人唰地一声、直接跳下屋檐,稳当当落地,和只猫似的没个声响。他在厨娘面前比个手指:“嘘——啊唷!”
然后就被阴为明冷不丁来了一拳。
等阴去暗披件外衣慌张赶来,阴为明已经压住来人,准备喊厨娘去报官。阴家大哥一眼看见来人那张脸,压在自己弟弟胳膊下,赶紧喊:
“松开,为明、松开!”
阴为明虽不明白,但毕竟是大哥意思,给这位不速之客送了手。不速之客也不生气阴为明打他,笑几声,抢在阴大哥前头开口:“太子侍卫,易简,刚刚多有冒犯了。”
太子侍卫?阴为明狐疑扫他一眼,无奈夜色深沉,手上又没灯,看不真切,只一双褐色眼睛,亮得吓人。
他扭过头,去看大哥,想问他:这人,你同僚?
“原来是易侍卫,”阴去暗轻咳几声眨眨眼,“舍弟没伤着你吧?”
“没、没,说来还是我问题,阴主簿,忘了你家在城东哪个坊,只好摸着屋顶一家家找。”
他一把抓住阴为明胳膊:“得罪,得罪啊。”
现在阴为明算是明白了,这半夜梁上君子是自己大哥同事、东宫属官,太子的人。
“没事。”
“你说我们这算不算不打不相识?”
易简笑道。但后院没谁同他一起乐呵。他两手一拍,想起什么,摸摸腰间口袋,掏出份手谕:“太子有令,差我与阴小兄弟同行,一同去南楚,替陛下分忧。”
好说歹说从正门送走易简,没让他留宿。阴为明也不知道这太子侍卫怎么如此惦记自家小门小户,还问大哥能不能赏光分间客房,热情得把这当自己屋、好像没什么常识。送走这尊菩萨,阴为明觉着简直无端累一身汗,没有困意也想睡了。
“哎大哥你说这什么人,”他靠在树上打个哈欠,“大半夜正门不走走屋顶。”
“你觉着他怎样?”
“哪方面?长相没看清,拳脚不行,你说这功夫怎么当的侍卫?”
阴去暗没说话,一个劲叹气:“他玩心重,没下狠手。”
这还是阴为明头回见自己素来游刃有余的大哥对一个人如此束手无策。他想了想,干脆半开玩笑逗大哥缓解气氛:“哥你说我要是用陛下令牌拒绝带他去——”
“不行,明郎。”阴去暗突然拔高音调,又很快恢复正常,“相信我,你一定得、一定得带上……易公子去。”
大哥双手搭在他肩膀上,有言难说,颇有些苦口婆心的意思。阴为明不好再继续问理由,反正扯来扯去都是麻烦,还不如干脆同意了先,到时再走一步看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