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郊猎场晨雾像一层薄纱裹着枯黄的草甸，踩上去时，露珠会顺着草叶滑进靴筒，带来一阵微凉的痒意。池衡坐在马背上，手指无意识摩挲着缰绳，白马上的鬃毛被他顺得服帖，连呼吸都放轻了些这是父亲特意为他挑的“雪团”，性子温顺得很，最适合他这种骑术半吊子的人。

“宿主，江渝离你还有二十步，正牵着黑马往这边走。”系统的电子音带着点晨起的慵懒，不像平时那样紧绷，“他今天穿的银灰色劲装，是军需库新制的款式，比之前的铠甲轻便多了。”

池衡悄悄抬眼，果然看见江渝的身影从雾里钻出来。少年将军没戴头盔，墨发用一根黑色发带束在脑后，几缕碎发贴在额角，沾了点晨露，倒少了几分战场上的凌厉，多了些少年人的清爽。黑马跟在他身边，尾巴轻轻甩着，显然也习惯了这猎场的氛围。

“池公子，久等了。”江渝走近时，声音里还带着点未散的晨哑，他抬手拍了拍“雪团”的脖子，动作很轻，像是怕惊着这匹温顺的马，“你这马性子好，比我的‘踏雪’乖多了。”

“是父亲选的，我骑术差，烈马控不住。”池衡翻身下马，动作还有点笨拙，江渝下意识伸手扶了他一把，指尖刚触到他的胳膊，又很快收了回去，像是怕碰着什么易碎的东西。

“系统，他刚才扶我了。”池衡在心里轻声说，有点像分享小秘密的孩子。

“检测到肢体接触时长0.5秒，无特殊力度，属于基本礼貌范畴。”系统的声音依旧客观“他收手时慢了0.2秒，比平时对其他官员的反应，多了点犹豫。”

池衡的耳尖悄悄热了，刚想再说点什么，江渝已经从腰间解下一根马鞭递过来：“这个给你，鞭梢是鹿皮做的，软得很，就算没准头，也不会伤着马，也不会磨到手。”

那是一根黑色的马鞭，木柄被摩挲得温润，握在手里时，能感觉到贴合掌心的弧度，显然是被人用惯了的。池衡捏着鞭柄，指尖蹭过上面细小的纹路，系统又补充道：“这根马鞭不是备用款，是江渝自己常用的上次他在军营练骑射时，我见过他用这个。”

“这是你的鞭子，我用不太合适吧？”池衡想递回去，江渝却摆手：“没事，我还有一根。你第一次来猎场，用顺手的工具才好，免得一会儿慌了神。”

说话间，远处传来太监尖细的唱喏声：“陛下驾到——”

两人赶紧收了话头，转身朝御驾方向行礼。皇帝坐在装饰华丽的马车上，掀开帘子时，脸上带着笑意：“今日围猎，不必拘礼！你们年轻人腿脚快，只管往前冲，朕在后面跟着看看热闹就好。”

随着皇帝一声令下，围猎正式开始。官员们纷纷策马散开，马蹄扬起的尘土混着晨雾，在猎场上拉出一道道浅灰色的痕。池衡看着眼前喧闹的场面，有点发懵他本想跟在苏轻辞身边，却没想到苏轻辞一早就被几个老臣拉着讨论粮草事宜，转眼就没了踪影。

“别慌，跟我走。”江渝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他已经翻身上了“踏雪”，朝池衡伸出手，“我带你去东侧松林，那边鹿群多，人少，适合你练手。”

池衡愣了一下，伸手搭在江渝的掌心，借着力道翻上“雪团”。江渝的手心很暖，带着点常年握剑磨出的薄茧，触到他指尖时，像有只小蚂蚁轻轻爬过。系统的电子音适时响起：“检测到江渝掌心温度36.5℃，与人体正常体温一致，但你指尖温度上升了1.2℃。”

“别瞎说。”池衡在心里反驳，却还是忍不住抓紧了缰绳，跟着江渝往东侧松林走。

两人的马走得慢，晨雾渐渐散了些，阳光透过松枝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偶尔有受惊的野兔从草丛里窜出来，“雪团”会轻轻打个响鼻，江渝就会放慢速度，等“雪团”镇定下来，再继续往前走。

“宿主，江渝已经第三次放慢速度了，每次都是‘雪团’有点反应的时候。”系统的声音带着点笑意，“他好像比你还在意这匹马的状态。”

池衡没接话，只是悄悄看了眼江渝的背影。少年将军的脊背挺得笔直，银灰色劲装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左臂上的绷带隐约能看到，却一点也不影响他骑马的姿态像是天生就该在马背上，连风都顺着他的动作走。

“看，那边有鹿群。”江渝忽然停住马，抬手朝松林深处指了指。池衡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七八只鹿正低头啃着地上的青草，浅棕色的皮毛在阳光下泛着光泽，其中还有两只幼鹿，蹦蹦跳跳地围着母鹿转，模样讨喜得很。

“好可爱。”池衡忍不住轻声感叹，连声音都放软了些。江渝侧过头看他，嘴角弯了弯：“喜欢的话，咱们就远远看看，不打扰它们。”

说着，他就真的勒住马，陪着池衡一起站在原地。阳光落在两人身上，暖融融的，只有风吹过松枝的“沙沙”声，还有远处偶尔传来的马蹄声。池衡看着那些鹿，又悄悄瞥了眼身边的江渝，忽然觉得这样的时刻很好没有朝堂上的算计，没有边关的烽火，只有眼前的草木、远处的鹿群，还有身边的人。

“宿主，你心跳比刚才快了些。”系统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打破这安静的氛围，“不过没关系，这种放松的状态，对缓解任务压力也有好处。”

池衡没应声，只是悄悄调整了呼吸。他知道系统说得对，这段时间忙着扳倒三皇子，又担心雁门关的战事，神经一直绷得紧，还是第一次有这样的闲心，安安静静地看会儿风景。

可这份安静没持续多久，就被一阵慌乱的呼喊打破了：“救命！有熊！快来人啊！”

江渝的脸色瞬间变了，几乎是立刻就策马冲了出去：“你在这儿等着，别跟过来！”

池衡心里一紧，也顾不上江渝的叮嘱，夹紧马腹就跟了上去。他知道江渝的左臂还没好利索，对付黑熊太危险了上次在破庙，江渝只是对付几个小喽啰，伤口就裂了，这次面对的是体型庞大的黑熊，怎么能让他一个人去冒险？

“宿主，你别冲动！黑熊的攻击性很强，你帮不上忙还会添乱！”系统的声音急了些，却没像之前那样强硬阻止，只是跟着报情况，“江渝已经翻身下马了，正拔剑对着黑熊，你还有十步就能赶到！”

池衡策马冲过去时，正看见黑熊挥着爪子朝江渝扑过去。江渝侧身躲闪，动作快得像阵风，可左臂还是因为用力，绷带边缘渗出了一点暗红的血。池衡脑子一热，挥起手里的马鞭，狠狠抽在了黑熊的眼睛上。

“嗷——”黑熊吃痛，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吼，注意力瞬间被池衡吸引过去，转身就朝他扑来。池衡心里一慌，下意识想躲，却没想到“雪团”突然受惊，猛地扬起前蹄，差点把他甩下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江渝突然冲了过来，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将他从马背上拉了下来。两人踉跄着后退了几步，才站稳脚跟。江渝把他护在身后，手里的剑稳稳对着黑熊，声音里带着点未散的急意：“你没事吧？有没有被马碰到？”

“我没事。”池衡喘着气，看着江渝后背紧绷的线条，还有左臂渗血的绷带，心里有点发涩，“你的伤……”

“别管我的伤。”江渝打断他，眼睛紧紧盯着黑熊，“一会儿我引开它，你赶紧上马离开，去找其他官员帮忙。”

可黑熊根本不给他们说话的时间，又朝着江渝扑了过来。江渝这次没躲，反而迎着黑熊冲了上去，手里的剑精准地刺向黑熊的心脏。黑熊庞大的身躯晃了晃，重重地倒在地上，溅起一片尘土。

江渝这才松了口气，转过身时，脸色有点苍白，额头上全是冷汗。他抬手擦了擦汗，刚想说话，就被池衡拉住了胳膊：“快让我看看你的伤口，是不是又裂了？”

池衡的动作有点急，指尖碰到绷带时，能感觉到下面的湿润。江渝愣了一下，没躲开，只是低声说：“没事，就是渗了点血，不碍事。”

“怎么会不碍事？”池衡皱着眉，伸手想解开绷带看看，却被江渝轻轻按住了手，“别解了，一会儿军医会处理。这里风大，你先把外套穿上，别着凉了。”

说着，江渝就把自己的外袍脱了下来，披在了池衡身上。外袍上还带着他的体温，混着淡淡的皂角香，裹在身上时，瞬间驱散了猎场的凉意。池衡捏着外袍的衣角，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连呼吸都变得温热起来。

“宿主，江渝的外袍是蚕丝做的，比你的厚，而且他自己只穿了件单衣。”系统的声音很轻，“他好像更担心你着凉，比担心自己的伤口还上心。”

池衡没说话，只是抬头看着江渝。少年将军的额发被汗水打湿，贴在额角，脸色虽然苍白，眼神却很亮，正低头看着他，像是在确认他有没有真的没事。阳光落在两人身上，把江渝的影子拉得很长，正好罩住了他，像是在无声地保护。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马蹄声，皇帝带着一群官员赶了过来。看到倒地的黑熊，还有站在一旁的江渝和池衡，皇帝赶紧下马：“你们俩没事吧？没受伤吧？”

“回陛下，臣没事。”江渝先开口，把外袍从池衡身上拢了拢，“多亏了池公子帮忙吸引黑熊注意力，臣才能顺利解决它。”

“好！好！”皇帝笑得开怀，拍了拍两人的肩膀，“你们俩配合得好！江渝勇武，池衡机敏，今日这围猎的头功，非你们莫属！”

官员们也纷纷围上来，夸赞的话一句接一句。池衡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悄悄往江渝身边靠了靠，江渝像是察觉到了，侧过头对他笑了笑，眼神里带着点安抚的暖意。

后来往行宫走的时候，两人依旧并驾齐驱。江渝的黑马很懂事，总是慢半拍，跟“雪团”的步伐保持一致。走了一会儿，江渝忽然从怀里掏出个东西，递到池衡面前：“这个给你。”

那是个巴掌大的小鹿木雕，用浅棕色的木头刻的，鹿角的纹路虽然简单，却很清晰，连鹿眼睛都用墨点了点，显得格外灵动。池衡接过来，指尖蹭过粗糙的木纹，能感觉到刻痕里的温度：“这是你刻的？”

“嗯，前些天在雁门关没事的时候刻的。”江渝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当时看着军营里的小卒子玩木头，就跟着刻了一个，想着你可能会喜欢这种小东西。”

“我很喜欢。”池衡把木雕小心翼翼地放进怀里，贴在胸口的位置，能感觉到木头的温热透过衣料传过来，“谢谢你，江将军。”

“不用谢。”江渝笑了笑，目光落在他怀里的木雕上，又很快移开，看向远处的行宫，“前面就是行宫了，陛下应该要设宴，你酒量不好，一会儿少喝点酒，免得头晕。”

池衡点点头，心里暖暖的。他知道江渝记得他不胜酒力的事，上次在丞相府的宴席上，他只喝了两杯就晕了，还是江渝悄悄给了他一杯醒酒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