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我去见果果了。”严女士突然切换话题，眼睛亮得像发现新大陆，“实在忍不住跟你唠唠，小姑娘从小就是个乖乖女，完全不用你胡阿姨操心，现在更是出落得水灵灵的，跳起舞来…哦对了，她还把她们迎新晚会的视频发给我看。”她随即摸出手机展示视频。

中央空调此刻发出了轻柔的嗡鸣，药香在暖风中舒展弥漫开来。

“你瞧这段——”母亲涂着玫瑰色甲油的手指戳向屏幕，视频里的夏果正踩着鼓点飞旋，绯色裙裾在舞台追光灯下绽成血色牡丹，腰间的银铃随着腾跃的动作簌簌作响，仿佛把整片大漠的月光都系在了纤腰间。

陆实予的镜片蒙上薄雾，恍惚间又回到那个被意外惊艳的秋夜。

“她们是跳的不错。”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像隔着水幕传来，指腹摩挲着青瓷药瓶的冰裂纹。

“听说她从小就学古典舞，跳万疆还不是十拿九稳的事儿。研究生才刚开学，就能在几个学院千挑万选的女孩里做领舞，还得是功底好。”

严恭如突然将进度条拖到特写镜头：“看看这眉眼！神情还和小时候在洛市动物园喂鸽子时一模一样…”画面定格在少女回眸的瞬间，眼尾描金的妆容在强光下泛起碎金，却遮不住瞳孔里跳动的稚气。

“领舞？”陆实予看着这截断的视频突然一顿，端着青瓷药碗的手晃了晃，药汁呛进气管的瞬间，陆实予恍惚看见二十年前的沙坑在眼前旋转。

“你不也去看了么？瞧，今晚我还跟她合了影，她妈两三个月没瞧见闺女了，羡慕嫉妒恨呢。”

“照片呢，我看看。”

“你什么时候对我的照片感兴趣了？喏，我们在京大西门自拍的，当时我就觉着那个景色真美，这秋天的银杏颜色就是好看。”

陆实予在手机屏上缩放照片，京大西门的鎏金牌匾在背景虚化成光斑。夏果耳垂上的碎钻耳钉与他的记忆重叠——上周夜里突下大雨，这抹星光曾在他伞尖下掠过，当时她正抱着快递往单元门狂奔。

“拍得不错。”他把手机推回去，喉间的苦味突然翻涌成酸涩。

说来，自己跟楼上这位邻居也碰过几次面了，但从没想过问对方姓甚名谁。毕竟她有个男友，自己一直保持着应有的距离。

陆实予摩挲着运动手表，此刻依然震惊于夏果就是住自己楼上那位京大女生的事实中。

“她今晚，住学校？”

“不住学校能住哪，天桥底下吗？你这问的，我说你是不是加班加糊涂了。”严女士拔高了点嗓门：“她带我去吃了同学推荐的小吊梨汤，送我上出租车时还叮嘱司机开慢点，人家闺女多细心。”

“还真是懂伪装的。”

“不是，你今晚说话怎么奇奇怪怪的。算了，我看你还是早点去睡觉吧，明天你生日，你得带我去吃个好吃的，必须像夏果那样细心挑选。都一样是研究生也没见你长点眼力见。”严女士突然说：“诶，你说要不明天邀请果果一起？算是感谢她今晚给你妈接风洗尘。”

“行啊，我一会儿问问。您早点睡吧。”他波澜不惊的瞳孔，像调试好的机器人执行指令。

陆实予长这么大，严恭如从没发现他能对自己图谋不轨的撮合做出反应的。刚刚其实也就随口瞎问，但这回儿子竟答应得这么从容。莫非还真有戏？老母亲心里顿时泛开了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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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晨光初绽时，陆实予的跑鞋在锦绣华府的跑道上踏出异常拖沓的节奏，智能手环的心率曲线平稳得堪比股市K线图。他第三次绕到A3栋楼下，抬头目光扫过22楼紧闭的飘窗。

汗珠顺着下颌线滑进冲锋衣领口，他忽然想起昨夜母亲炫耀的合照里，夏果那身与此刻晨雾同色的外套。

可惜今日故意的拖延，没能让他再度撞见这位神秘的“网友”邻居。

回家冲澡时，花洒的水流被调到最大，蒸腾的水汽在镜面凝成混沌星云。手机在洗漱台上震动了几次，他擦头发的动作骤然停顿。仔细想了想，给对方发去几条微信。

陆实予：【今天有时间么？】

陆实予：【感谢你昨晚招待我妈，请你吃个饭吧。】

陆实予：【去京大找你方便么。】

此刻睡眼惺忪的夏果，昨夜残留的梨汤甜腻还粘在喉头，懒得出门的她正在小程序刷着各家早餐外卖信息，突然收到这几个可怕的弹窗。

昨晚配合接待得也七七八八了吧，今天怎么还有这一出？

夏果：【不好意思，今天我们有社团活动】

夏果：【你和阿姨玩得开心】

陆实予望着对话框里规整的拒绝，早料到夏果不会答应。

大周末的，大概率跟男朋友回锦绣，怎么可能在京大找着她人。

“妈，夏果今天没时间，有京大的社团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