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叶澜安静地立在她的身后，她手上的浮光戒不断闪着青蓝色的冷光。

谢知薇是方叶澜第二位要传讯的人。

霍凌霄低头，藏起眼中的讶异。他将那顶卡其色的帽子捡起，抖了抖灰，揣在怀中，温柔地笑问道：“专门回来奔丧？”

谢知薇摇头，眼眶瞬间微红，“为小白的版权官司回来的。澜澜……”

谢知薇突然哽咽，她眼睛肿得厉害，想来来之前就已经哭过。

“三个月前一审才败诉。你淘到新证据了？”霍凌霄打岔道。

谢知薇收回自己泛滥的愁思，将一个文件袋塞到了霍凌霄的手中，笑道：“那要看你的配合度。”

文件袋里放的是《一见不钟情》的剧本和一式三份的演出合同。

合同的抬头写的是霍凌霄，推荐人写的是白思清，落款是繁星经纪。

霍凌霄粗略地过了一下合同的首尾页，见怪不怪地叹道：“繁星的资源互换合同……”

难怪她为了一个律师角色，锲而不舍地磨了柳树瑄三个月。敢情是又把他的档期给做空了。

“她把我卖了什么价钱？”

霍凌霄伸手找谢知薇要了支笔，熟练地在所有需要签名的地方签上自己的名字。

谢知薇瞅了眼慢慢向休息室门边靠近的薛舒琪，凑到霍凌霄的耳边，低语道：“云集科技答应对凌望科技提告。”

霍凌霄眼里有了忧虑之色，问道：“不是说不同意吗？她还交换了什么？”

谢知薇无奈地叹气儿，含着泪说道：“她利用澜澜的坠楼案把宁鸿羽送上热搜了，风起了，云集那边就同意了。”

泪水没有预兆地涌出。谢知薇无奈地仰头，不让泪水落下。越是悲伤，越是需要冷静和理智。

“世事无常，节哀。你情绪太低落，宝宝也会跟着伤心的。”霍凌霄安慰道。

他迅速将签完字的合同扫描给了柳树瑄。

“叮。”

谢知薇收到了云集科技发来的诉讼委托书。

谢知薇吃惊地看着他，笑问道：“这合同你都不用让公司法务过一遍？繁星的格式条款换新了。”

霍凌霄把合同还给她，淡然笑道：“她都签字了，没必要。”

“不怕她坑你？”

霍凌霄摇摇头，眼里有了暖意，自信地笑道：“那还得她愿意坑我。”

“恋爱脑……”

霍凌霄清冷的俊脸上染上了点点红云，绵绵爱意在他的眼底扩散开来，眼角眉梢间的破碎孤寂，随着他唇角漾起的笑容，消失于无形。

这是陷入热恋的人独有的模样。

谢知薇脑海中突然浮现出方叶澜在机场与她道别时的恬静笑容。

在提到祝盛源时，她也是这般双颊染红，全身上下都透着温柔的暖意。

她放弃了国内的一切，放弃了过往的恩怨纠葛，放弃了亲手复仇的机会，而她得到的却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谋杀。

谢知薇默默握紧了拳头，晨曦的阳光射进她的眼里，映出她眼中不断聚集的恨意。

她径直走到了沙发边，藏起身上令人胆寒的敌意，将一个档案袋塞到了薛一容的手中，两撇柳叶眉轻微上扬，眉眼处染上柔和的笑意，“薛总，小白不懂事，喜欢乱喊价，您别当真。”

薛一容瞅了那档案袋两眼，一脸嫌弃地走到垃圾桶旁，把那东西扔了进去。

“万苒苒，修宁制药10%的股份给我，否则你就眼睁睁地看着你弟进去，留案底。”

万苒苒心头一紧，万江骐口口声声说他和萧彩萱的失踪无关，可是人证物证都没有，现在人已经关进去了。

薛一容把笔塞到万苒苒手中，以不容拒绝的语气说道：“不想你弟进去受苦，赶紧把股权转让书签了。”

万苒苒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儿，过往被逼妥协的种种画面在脑海中闪现。

只要她手上有别人想要的东西，退一步，身后便是万丈深渊。

她从枕头底下摸出那份股票代售合同，迅速签好了字，交给谢知薇，“谢律师，这代售权我给小白了。既然你怕她谈崩了，那你来帮她谈。”

谢知薇讶异地从她手中接过合同，也不知白思清给这个受气包灌了什么迷魂药，居然让她有勇气硬气一次。

“万再苒，你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赔钱货，别忘了，修宁制药七成研究资金来自明和投资，你不把股份给我就是和你爸对着干。你和他对着干，你猜这次，他会把你送到谁的床上去？”

这样的对话，过去九年，万苒苒听了不下上百遍。

抗争不过就得妥协，一次妥协，就只能次次妥协，直到自己身心俱疲，万念俱灰。

杀人不过头点地，温水煮青蛙，煮久了，青蛙也不怕烫了。

“薛总，你猜凌晨的时候，我为什么会给易导发消息，让他换了华兴瑜。”

万苒苒端起水杯，慢慢啜了口水，笑意盈盈地与薛一容冒着怒火的眸子对视。

“因为……我去做投资咨询的时候，‘思清’告诉我，万家要爆雷了，让我赶紧出掉所有和万家相关的股票。你也知道，‘思清’在预言谁会破产这件事儿上，从没有翻车过。”

万苒苒漂亮的眼睛里翻涌起平静的疯感，薛一容不自觉地拽住衣角，向后退了两步。